在他從花圃裏撿了那泥人之後,他便有心留意姜不渝。
霍家每年清明要祭祖,在這之前,老宅會提前做好準備,將屋子裏外打掃一遍。
他是在姜不渝的房間裏,找出來這尊瓷像。
這東西,藏在角落的櫃子底下。以往,姜不渝的房間沒有人仔細打掃,但喬忠藏着心眼,那一次清理就特別仔細。
姜不渝昏迷,他便將這瓷像藏了起來。
只是爲什麼會在蘇佩文的手裏?
蘇佩文淡淡的笑着,說道:“喬忠,你以爲,你把這紅布包送到我的手裏,就是表示在對我盡忠了?”
“那麼這個瓷人,你又準備送到誰的手裏去?”
在蘇佩文質問喬忠時,霍衍的心思卻不在喬管家的忠心與否上面。
他看着那瓷人,微微皺了下眉毛,伸出手拿了起來。
這個人像,面貌長得與姜不渝幾乎一模一樣。
姜不渝愣愣的看着霍衍拿起那瓷人,瞳孔縮了縮,心裏驟然打起鼓來。
在蘇佩文看來,這不過是姜不渝準備的,又一個打算給霍衍施邪術的道具,但在姜不渝的眼裏,最清楚這尊瓷人的意義。
這是浦隋玉爲了紀念她曾經的離奇經歷做的一段回憶。
可,她不能讓霍衍知道這個祕密。
姜不渝癱坐着的身體忽然來了力氣,她跳起來,從霍衍手裏一把奪了那瓷人,朝堅硬的地面用力砸下去。
“啪”的一聲,瓷人應聲而碎,四分五裂。
突然的動靜,驚動了蘇佩文,章裕恆立即控制住了姜不渝,怕她做出什麼反常舉動,傷害到蘇佩文。
姜不渝砸了那東西,卻笑了起來。她看着霍衍,說了一句:“你什麼都不會知道的。”
她的長髮凌亂披散着,淚痕與猩紅的眼讓她看起來恐怖,像個瘋癲的女人。
在別人看來,姜不渝這是失去了一切,歇斯底里的破壞着對她不利的證據。
然而霍衍的心思不止於此。
泥人的事情她都沒做什麼辯解,又爲何這麼狠的砸了這尊瓷人?
她說,他什麼都不會知道?
霍衍蹲下身體,手指撥了撥碎片。
姜不渝砸得太狠,這又是大理石地磚,瓷人已經摔成了多個細碎的碎片,一點看不出本來面目。
只是,一個瓷人像,爲何會有這麼多碎片?
霍衍眉心微微皺起,再仔細翻看,碎片有厚有薄,他發現其中似乎還有一層人套在裏面。
他捏起像是人頭部的兩塊碎瓷,一片厚,一片薄,顯然不是一個人。
這是……一個套瓷人像?
霍衍看向了姜不渝。
她的修復技術不行,她也不見得能做出這麼高水平的瓷人像。
“這是哪來的?”
這時,喬忠開口道:“大少爺,姜不渝會邪術。這是最好的證據。這瓷人像,不就證明了,她請了別人的魂魄附身?”
霍衍盯着姜不渝。
他不信什麼邪術,可他找不到更好的理由說明姜不渝前前後後的變化。
一個懦弱膽小的女孩,在經歷了落水之後就突然變得兇悍凌厲,又在一場昏迷後,退爲平庸。
姜不渝的視線,緊緊落在那碎瓷片上,確定他什麼都認不出來,她哈哈大笑了起來。
“喬管家說得沒錯,我是會邪術。這個瓷人像是我找別人模仿我的樣子做的。我只是剛巧請了一個會修復技術的魂魄伏在我的身體裏,於是你就看到了我修復了你小時候做的那隻黑狗雕像。”
霍衍沉着烏黑的眼,盯着陷入了瘋癲模樣的姜不渝。
不對,她砸了這個瓷人,更像是在掩蓋什麼。
霍衍轉頭,看向地上的一堆碎片。
然後,他走向看愣了眼的喬忠,從他手上拿了那盒子,蹲下去,將碎片都撿起收拾在盒子裏。
碎了沒關係,他可以找人再修復起來,到時候,就知道姜不渝在掩蓋什麼了。
姜不渝看着霍衍一片一片的撿起碎瓷,意識到他想做什麼,猛地掙脫了章裕恆的鉗制,衝了過去,從霍衍手裏奪了一片碎瓷,不等霍衍反應,就吞了下去。
這一幕,把在場的人都看愣了。
那可是碎瓷片,不是什麼紙片。
“姜不渝,你瘋了!”霍衍怒喝了一聲,下意識的上前扣住姜不渝的身體,想從她嘴裏將那碎片掏出來。
他以爲,她會像是吞抗抑鬱的藥丸一樣,將碎片藏在舌根下或者牙根後面。
可,這回她是真的吞了下去。
不要命一樣。
姜不渝卻露出了笑,她道:“我說了,你什麼也不會知道的。”
“你也不會知道,爲了你,我到底做了多少。”
……
家庭會議,王美儀得到了滿意的結果,朝着南暉苑走過去,但看到梧桐苑這邊的動靜,腳步慢了下來。
她看着霍衍抱着姜不渝往車庫跑,那姜不渝又哭又笑的掙扎,大概是瘋了。
王美儀扯了扯嘴脣,冷漠道:“這霍衍還真是情深一片,姜不渝把他害的這麼慘,這會兒又抱上了。”
霍項南瞧着那動靜,皺了皺眉,道:“不像是和好,像是那姜不渝出了什麼事。”
他看着霍衍將姜不渝塞進車裏,連喬忠也上了車,看樣子像是幫忙制住瘋狂的姜不渝。
霍項南看得入神,王美儀瞥了他一眼,在這時候翻起了舊賬。
她道:“霍項南,你是梧桐苑的人吧?”
“怎麼,你也看上了那殘廢?”
聞言,霍項南擰眉,轉頭看向王美儀:“你胡說八道什麼?”
“呵,我以前沒發現,今天我算是看明白了。難怪你一直不爭不搶的,連兒子的前途都不想,畢竟那邊的女人還是個半老徐娘,正對你藝術家的口味……”
“王美儀!”霍項南不耐煩了。
藥可以亂喫,話卻不能亂說。
王美儀翻臉起來,什麼話都往外掏。她兇狠道:“怎麼啦,我戳穿你的心思,急眼啦?”
“那我問你,爲什麼不幫我說話,要留霍衍繼續做繼承人?你知道爲了這一天,我等了多久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