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揹着手往天井那邊走去。
也就這樣?
隋玉眨了眨眼睛,看向楊工。
沒事招來這尊大神做什麼,來氣人嗎?
楊工無辜的攤了攤手,一聳肩,安撫了兩句之後,跟着往天井那邊去。
小小的天井,長了一棵柿子樹,楊工住下之後,沒事就擺弄這棵樹。原本野蠻生長的樹已經被修剪得中規中矩,秋天時還結了幾顆柿子。
下雪之前,楊工將柿子摘下來,放在草木灰堆裏面捂着。
霍衍時常來這兒,已經輕車熟路。他從堆着草木灰的簸箕裏將柿子翻出來,已經捂熟了,金燦燦的像是金錠,皮薄多汁,輕輕一捏就爆漿。
霍衍捏了捏那柿子,沒敢太用力。
撿軟柿子捏,大概就是這意思吧。
楊工進來,看到霍衍把玩着一枚柿子,打哈哈道:“隋玉就是那狗脾氣,別理她。”
霍衍神色淡淡的,他回頭看了楊工一眼,說起他今天巡視工地發現的問題。楊工神色立即嚴肅起來,兩人談論的認真。
隋玉把飯菜全部都弄上了餐桌,在天井裏頭談公事的兩個男人一臉淡然的出來了。
隋玉瞧着這一幕,覺得霍衍像個受氣彆扭的小媳婦,楊工是去安慰人的。
可,她纔是幹了活還倒貼錢的那個倒黴蛋吧?
霍衍看都沒看隋玉一眼,在楊工的熱情招待下,坐下。
曹保真坐鎮,隋玉即使不爽,也不能開口趕人。楊工瞧隋玉那氣鼓鼓的小臉,往她碗裏多倒了些酒。
“天氣冷,你多喝兩口禦寒。”
“霍總帶來的可是好酒,九零年的茅臺不上頭,配你這桌子菜,是有點虧了。”
隋玉狠狠瞪了他一眼,懶得跟他廢話。
愛喫不喫。
從頭到尾,隋玉都沒說話,只悶頭喝酒喫菜。
她酒量不好,喝兩口臉色就發紅,從脖子到耳朵都紅粉粉的一片。
霍衍瞧了她一眼,不着痕跡的將酒瓶放到了桌子底下。
“霍總,來,喝啊。”楊工敬酒,霍衍微微笑了下,執起酒杯跟他碰了下,抿了一小口。一會兒楊工一杯酒喝完,順手去拿酒瓶時,手摸了個空。
“誒,酒呢?”
他從桌底下找到那半瓶酒,嘴裏嘀咕:“怎麼跑下面去了。”
他見隋玉的酒杯見空,就要再給她倒一杯,好在隋玉自己控制住了,搖了搖頭:“不喝了。”
霍衍用餘光看她,氣定神閒的拆開紅燒肉上的稻草,咬一口,鮮嫩多汁,滿嘴留香。
這是他今晚喫的第三塊紅燒肉,按照他以往的習慣,這是絕無僅有的。
他想着,回頭應該讓廚師學着做起來。
曹保真喫得紅光滿面,沒在餐桌上提起那紫砂壺修復的事兒,倒是說起了他這些年各地遊歷時的見聞。
霍衍聽得入神,時不時兩人還交流一番,霍衍提出的見解很得老頭子的認可,頻頻點頭。
隋玉看得出來,曹保真欣賞霍衍,甚至有點敬佩。
根據楊工所說,南城府政聽到流言,也有點動搖。霍衍在這段時間裏,一邊是工地事務,一邊是南城政商圈層的周旋。
看他模樣,是比前陣子清瘦了點兒,難怪喫那麼多肉。
隋玉瞥了眼空了大半的肉,想,霍衍那麼灑脫的卸下霍氏總裁之位,是想集中精神建設喜樂城。
他那時就預見南城這邊會有一番動盪。
只是,喜樂城是個慈善項目,他這麼做,值得嗎?
因屋子裏冷,牆角放了炭爐取暖。隋玉喫飽喝足,暖融融,懶洋洋的。滿屋子都是酒肉香氣,令人昏昏欲睡。
隋玉一手支着下巴,另一隻手捏起根筷子,一下一下的敲着碗邊:“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叮叮噹噹的聲音敲下來,滿場寂靜。
曹保真想起來,這小徒弟的酒量不怎麼樣,他責怪的瞪了眼楊工:“你給她倒那麼多酒幹嘛,你看看,發酒瘋了。”
霍衍瞧着浦隋玉。
她的臉色比起十五分鐘之前,更紅了。像是他剛纔捏的醬紅色柿子,薄薄的細緻的皮膚吹彈可破,捏一下,又柔軟又彈手。
曹保真指揮楊工:“你扶她回房間去。”
浦隋玉的酒品不好,曹保真擔心她發酒瘋,把桌子掀了。
楊工手上抓着一根豬蹄在啃,手上滿是油。但師父吩咐,他抓了張紙巾擦手,半蹲着攙扶隋玉起來,一邊哄:“行了行了,咱先去睡覺,一覺睡醒就好了……”
睡覺。
霍衍低垂着眼皮,握着酒杯的手指緊了緊,莫名覺得這字眼刺耳。
他的餘光瞥見楊工扶着浦隋玉的手臂,另一隻手夾在她的咯吱窩下。
浦隋玉在曹保真這批徒弟眼裏,與男人沒什麼兩樣,可在有些人眼裏,就覺得這姿勢刺眼。
男人的眉心微微蹙起,擱在桌邊的筷子輕輕撥動了下。
楊工使勁將隋玉從座上拉扯起來,搭着她往樓梯那邊走時,腳下踩到了什麼,他承受着隋玉一半的重量,身子一歪,就要往地上倒去。
霍衍適時伸手一攔,一把扶住了楊工,而楊工護着隋玉,等於霍衍這一把吃了兩個人的重量,身體也跟着往一邊歪斜。
好在楊工站穩了,勉強站住。
霍衍鬆開手,關切的問:“沒事吧?”
楊工扶着站不穩的隋玉,低頭看了看腳,見距離他腳跟幾釐米的地方,躺着一塊骨頭。
“哪來的骨頭!”楊工腳一踢,有點生氣。
他剛纔扭了下,腳踝隱隱作痛,也不知道是不是傷了。
霍衍瞧着那骨頭,往桌上掃了眼,臉不紅氣不喘:“可能是堆得太高,掉下桌的。”
桌子小,他們喫完的骨頭堆成小山,滑落下來很正常。楊工沒多想,動了動腳踝,皺眉道:“我腳有點疼,你……”
曹保真站了起來,接過隋玉:“行了,笨手笨腳的,也不知道怎麼當上的大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