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隋玉應了一聲,手指在桌面上隨意劃拉。
霍衍聽出她的興致不高,微皺了下眉:“不喜歡?”
通常人情往來的送禮,他都是安排助理去挑選,但這條裙子是他自己挑的。
“惜花悅”手工制新款,獨此一件。
“沒有,很喜歡。”隋玉把自己的情緒管理起來,語氣輕快的說,“那麼霍先生想要什麼禮物呢?”
“‘霍先生’已經不是兒童啦。”男人的聲音老成,似是不滿那一聲“霍先生”。
隋玉翹了下脣角:“我可聽見有人這麼說,‘男人至死是少年’。霍先生雖然奔四,但看起來還是很年輕的。”
“浦隋玉,你是覺得距離太遠,我打不着你,是嗎?”
“唔……”隋玉瞅了眼茶几上的盒子,“倒是可以這麼說。”
“你往樓下看看。”
“嗯?”隋玉愣了下,將椅子轉過來,往樓下看。視線限制,她看不到樓下,只能站起來。往前走了幾步,到了落地窗那裏往下看,隔着公司門口臺階幾步遠,停着一輛黑色轎車。
隋玉認得這車子,又是狠狠一愣:“你不是在南城?”
他該不是特意飛來陪她過六一的吧?
再過三年她就三十歲了,如果說收禮物只是情趣,那認真過六一那就是沒皮沒臉了。
“下來。”他說。
隋玉掛了手機,乘坐電梯下樓。
在大城市生活的,豪車對於北城人來說已是見怪不怪,浦氏雖然不是什麼航空母艦型的大集團公司,但好歹是家上市公司,往來人員都見過世面。所以這輛看似平平無奇的紅旗轎車大搖大擺的停在大門口,反而引起了注意。
但若深暗車牌門道的,看到那掛着的特殊車牌,就不會與平平無奇這四個字掛鉤了。
隋玉走下臺階,後車座的車窗降下來,裏頭的男人正看着電腦,清雋的臉孔刀子刻出來似的輪廓分明,鼻子斷崖似的高挺,薄脣輕輕抿着,嚴肅認真。
陽光斜斜的從車子的另一側打進來,他坐在陰影裏,更顯得深沉低調。
隋玉恍然想起在她還是姜不渝時,他第一次帶她去秦公館,便是坐在車裏等着她。
那一眼,她覺得那人驚爲天神,禁慾自律,但不懂人間的喜怒哀樂。
此時,好像回到那時,卻又不是。
她是浦隋玉,是手握上市公司,又有高級修復師身份的浦隋玉,不卑微、不仰望。
隋玉走下臺階,霍衍轉頭,看着她不緊不慢的走來。
她穿着紅色綢布襯衣,下穿白色闊腿褲,單手抄在口袋裏,走路時氣場十足,妥妥的女強人風範。
只是眼角眉梢裏,帶着些微驚喜雀躍,像個小女孩兒。
霍衍微微彎脣一笑,將筆記本電腦合起來,放在後頭,身體往旁邊座位挪了挪,打開車門,讓隋玉上車。
隋玉邁腿進來,坐定,偏頭看了眼那臺被束之高閣的電腦:“霍先生這麼忙,還特意抽時間來給我過六一?”
霍衍因着坐到了太陽斜射的那一側,陽光落在他的半側臉上,半明半滅的,顯得十分禁慾。
她只當出來見一面,那花裙子還在辦公室呢。
霍衍脣角微彎,道:“小姑娘,以後不要看到車子就隨便上。”
“切。”隋玉撇撇嘴,她看着車子行駛的方向,身子隨着車拐彎往一側倒。
兩人坐得近,手臂輕輕摩擦。
隋玉輕咳了一聲:“怎麼開這輛車來了?”
車牌太招人眼球,不太好。
霍衍道:“我三姑姑回家了,聽說我回來,安排她的車去機場接我。”
也就是說,霍衍一回北城,就直接來浦氏了?
隋玉在這個念頭劃過之後,敏銳的抓到了另一個重點。
霍項西一直在部隊裏,極少露面,也不過問家事。即使霍家每年的祭祖儀式,霍項西都可以不回。
霍衍撤下繼承人之位,其餘幾位蠢蠢欲動,尤其是二房一直想取代霍衍。霍項西雖然不參與家事,但在霍家極有分量。霍家在北城不可動搖,除了祖上幾代人積下的威望,便是與現在的這位有極大關係。
那位不管事的姑姑用自己的車去接霍衍,不就是暗示她支持霍衍?
隋玉看了眼霍衍,見他眉眼淡然,沒有絲毫驕奢傲慢之氣,讓她不禁想到了楚鑫。
那位便是仗着家裏有高官就橫行霸道,無恥至極。
相比較之下,霍家門庭裏出來的就是不一樣。
霍衍見她沉靜,問:“在想什麼?”
隋玉不是霍家的人,對於霍家權力更替不做多言,也不口出妄言。她淡笑:“我在想,你要把我這個‘小姑娘’拐去哪裏。”
她轉頭看窗外晃過的街景。
市中心的一草一木她都十分熟悉,只是此時再觀賞,覺得那花草樹木,萬丈高樓都與平時不一樣。就連大屏幕上播放的,被她吐槽難看的廣告,都覺得煥然一新。
霍衍看着她的側臉。
因着汽車轉向,此時陽光落在了她的臉上,她光潔的皮膚明光四射,彎起的紅脣顯示了她的好心情。
於是,連着他的脣角也翹了起來。
他垂眸,看着她隨意搭在膝蓋上的纖白小手。
十指尖尖,但若仔細看的話,她的手指是有些變形的。這是她做太多修復工作造成的骨骼變異。
男人伸手,搭在她的手背上,捏捏她的手指。
隋玉感覺到男人微微粗糲的手指捏她的手,她心中一震,下意識的低頭看過去。
男人牽着她的手,把她的掌心與他的掌心貼在一起,像是比較大小似的,他說:“好小。”
這看似把玩的舉動,卻是掌心相對的親密,隋玉控制不住臉頰爬上緋紅。
“我是女的,手當然小。”她努力平靜,翻過來捏捏他的手指,“你一個男人,手長這麼好看幹什麼。”
隋玉學修復時,就知道自己的手指會變形,她那時不在乎,但此時莫名有了自慚形穢,甚至陰暗的想要是把這雙手收藏起來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