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玉將車速提得很快,車子穿行在車流中,如入無人之境,很多車主還未反應時,就見一輛紅色轎車快速穿過。

    轎車“吱”的一聲停下,車胎在地面上滑出兩道軌跡。

    隋玉摘下墨鏡隨手丟到中控臺上,拿起放在副座駕的手機掃了眼。

    在她開車的時間裏,手機響了四次,她一個都沒接。

    鈴聲再度響起,隋玉將手機摁了關機,然後步出轎車。

    她看了一眼雲翠軒的招牌,徑直入內。

    裏頭的服務員知道她是老闆的貴客,跟往常一樣將她帶入視野最好的包廂。

    年仲禮還未來,隋玉端了杯茶,盤腿坐在蒲團上,靠着落地窗看院子裏的鴛鴦。

    池塘邊的蘆葦鬱鬱蔥蔥,鴛鴦還是沒心沒肺的划水嬉戲。

    身後有腳步聲,腳步微沉,是男人的。

    隋玉頭都未回,端着茶說道:“人們把鴛鴦比作情侶,只羨鴛鴦不羨仙。但其實,鴛鴦是很花心的動物,一夫多妻制度。所有的繁育都是雌鴛鴦獨自完成的,雄鴛鴦的工作只是吸引雌性,完成交1配。”

    年仲禮揚了揚眉,淡笑着道:“怎麼突然說這些。”他在茶几旁邊坐下,回頭看向浦隋玉,“怎麼,霍衍看上別人了?”

    他慢悠悠的沏茶,心情似乎不錯。

    隋玉站起來,坐回到茶几前,將空了的茶杯放在桌上。

    “當然不是,只是覺得把兩隻鴛鴦囚禁在此,做出恩愛的假象給賓客看,有那麼些不適。”

    年仲禮看她的神色不對勁,但不像是失戀。他拎着茶壺,給隋玉那杯續上茶水,等浦隋玉說明真實意圖。

    隋玉看着白瓷杯中的金色茶湯,抿了下嘴脣,開口道:“四哥,我們早前的協議還作數嗎?”

    年仲禮擡眸看了她一眼,將茶壺放回底座上。

    浦隋玉說的協議,是指他們二人結盟,共同對付楚家。年仲禮是爲了打壓三房,樹立他在年家的絕對權威,而浦隋玉則是要消除楚鑫這個隱患。

    只是後來年如絮把楚鑫包裝成改邪歸正的浪子,年仲禮好像漸漸失去了對付楚家的念頭,看樣子,有些爲妹妹終身幸福着想的意思。

    隋玉的這一聲四哥,令年仲禮多瞧了她一眼,眸光深沉。

    他端起茶水喝了一口,默了默,說道:“不瞞你說,十二曾經跟我有過密談。”

    “她讓我幫助她在楚家上位,而她給我的回報是掌權之後,她會全力支持我。”

    隋玉聽完,輕輕彎了下脣角。

    年如絮的舉動,在她的預料之中。

    她道:“那麼,四哥是答應了?”

    比起與她聯合,強硬撬動楚家,讓楚家倒臺,他與年如絮聯手更爲方便,畢竟不用大動干戈。

    年仲禮輕晃動着茶盞,慢聲道:“與楚家動真格,年家不會毫髮無傷。現如今北城多變化,年、楚兩家鬥起來,漁翁得利。”

    隋玉明白他的意思了。

    想來,他被年如絮說動了。其實,只要年如絮不被年仲廉控制,年仲禮就沒有什麼威脅。

    年如絮明白的對他表示效忠,他就順勢輕拿輕放了。

    隋玉垂着眼眸,擡起手指沾了沾糕點上的粉末,在深棕色的桌面上畫了幾個點。

    年仲禮的目光越過半張桌子,看她作畫。

    她的指尖有繭,手指有力,故而印子厚重。

    隋玉一邊畫,一邊說道:“四哥,你可有想過,將來年如絮徹底得勢,她真會被你掌控嗎?”

    年仲禮慢慢的喝茶,隋玉道:“年仲廉不能,你也不能。”

    “她的心思,我想你是知道的。她有野心,豈能甘於成爲別人的傀儡娃娃?”

    年仲禮看了她一眼,茶杯擱在桌上。他道:“如果她能在楚家作威作福,那倒是她的福氣。”

    只要年如絮不與他作對,他是不關心的。況且,即使她想對年家做什麼,到了那個時候他已經坐穩家主之位,輪不到她插手進來了。

    “倒是你……”他橫眸清掃了過來,“怎麼這會兒不遺餘力的要說服我對付楚家了?”

    “聽你的意思,更像是要對付十二。怎麼,她惹到你了?”

    “因爲連舟?”

    隋玉說道:“倒也不是我要不遺餘力對付年如絮。只是楚鑫的仇,我放不下。”

    “對我浦隋玉來說,沒有‘事情過去了就不追究’這種說法。”

    “我只知道,楚鑫這種人不會變好,還是趁早‘打死’爲好,我也算除害。”

    隋玉四兩撥千斤,沒有說與連舟的恩怨。

    況且,楚鑫本就得罪她狠了,她只是沒空騰出手收拾他,這下好了,一起解決拉倒。

    年仲禮笑了笑:“但是,我的利益,年如絮已經承諾給我,我好像沒必要再那麼做。”

    他雖然喜歡浦隋玉,但不是昏君,爲了討女人歡喜就把年家拖進混局。

    “誰說你沒有好處了?”隋玉擡頭看了他一眼,而後垂眸,手指在其中一個白點上一抹,那大白點上的粉末勻到了旁邊那個點上。

    隋玉指了指,說道:“楚家位高權重,但如果楚家倒臺,那麼大塊蛋糕……”

    楚家不止有錢,更重要的是權。誰頂替了楚家那位的位置,就是一次大洗牌。

    年仲禮看着那個重疊着粉末的白點沉默不語,看了許久。

    隋玉又緩緩道:“家主掌權,不只是上一任家主交權就可以,真正服衆的是業務能力。要是吞下楚家的這蛋糕,年如絮承諾的那點兒又算什麼?”

    年仲禮沉了口氣,沒有做出迴應。他反而問道:“浦隋玉,我倒是想知道,你上次對我說的那些,具體是什麼意思?”

    “北城有風雲變幻,你又是怎麼看出來的?”

    隋玉慢慢的捻着手指,搓掉手指頭上的餘粉,她道:“金錢迷人眼,權欲讓人膨脹。新老資本在盛世太平裏,只想着擴張,不思進取,不顧民情,再這麼蠻橫下去,你覺得下場會是什麼?”

    其實,不只是北城的風雲變幻,而是全國。

    年仲禮一怔,眉頭微微皺起。

    他想起霍衍在建喜樂城時,不只一次的提到“退路”,此時細想,不只是城市打工者的退路,也是讓那些大資1本們慢下腳步,想想應該做什麼的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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