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桃花潭水魚幾許 >第十六章 舊夢伊始3
    到了永安巷,聽到哀樂,尋聲望去,就見一隊送葬之人。

    隊伍的最前面,一個形容枯槁的老婦人,顫顫巍巍的被扶着,嘴張的大大的,哭嚎着。

    “長生娘真是苦命啊!長生爹早早的走了,好不容易把長生拉扯長大,這長生就突然得病這麼去了!唉……”

    “白髮人送黑髮人呀!可憐吶……”

    明明和熙的陽光,照在身上,卻有寒氣順着後背爬上來。秦宋死死地看着送葬的隊伍從面前經過,一時不知該如何反應。

    等他回過神來,已經到了岑府。

    “秦公子,您先坐。”管家迎他到客廳道,“少爺還在書房忙,我這就派人去請。”說完便吩咐下人去了。

    秦宋精神恍惚,卻也發現不對勁,“你家少爺近期一直在忙生意上的事嗎?總是不見他。”

    管家拱手回道,“回公子,顧傾閣已經修建完成,我家公子就要大婚了,老夫人近期身體不適,所以婚事只能少爺親力親爲。”

    “老夫人病了!”秦宋有些訝異,三日前他還在城西見過她,那時候她還好好的。

    管家擔心的道,“是啊,估計是前一陣子操心顧傾閣的修葺,太過於勞心了。”轉念又輕笑道,“不過,少爺大婚,老夫人必定歡喜,想必很快就會痊癒。”

    秦宋總覺得不對,又想不出哪裏不對,很是焦心,“那我等會兒去看看她老人家吧!”

    “不用了!”還沒等管家回話,岑璧就進來了,揮手讓管家下去。看秦宋欲言又止,他坐下,輕抿一口茶道,“青懷,你不必擔心,母親是陳年舊疾,大夫吩咐必須得靜養,所以近期連我也很少叨擾她。”

    “如此,我就放心了。”秦宋聽他如此說,雖有疑慮,但也不好問到底。

    “青懷,可是發生什麼事了,怎麼臉色不好。”岑璧關切的道。

    語氣還是那麼溫柔,神色雖有些疲累,但也與往日沒什麼不同,秦宋的心慢慢沉了下去。

    “沒有,只是最近事情比較多,這才得了一會兒閒。”秦宋拿出平時與他說話的神態道,“你就要當新郎官了,府裏要是有什麼要幫忙的,儘管說。”

    “那好啊!你可得陪我迎親。”岑璧輕笑道。

    岑璧繁忙,秦宋也不好多留。

    他這人最是不喜動腦子,近日發生種種他總覺得蹊蹺,這一切似乎都是從知道小白和徐二小姐長得一模一樣開始的。

    秦宋一路思索,經過花廳時,還撞倒了一個丫鬟。

    匆忙回到自己住的院子裏,秦宋打開看着手中的紙條,心中從未有過的慌亂。

    那張紙條上只寫着四個字,“阻止婚禮”。

    雖沒有落款,但秦宋知道這是誰寫的,筆法蒼勁有力,神似松柏,他認識的只有那一人。

    阻止小白姑娘嫁給岑璧,若是小白姑娘真有什麼不對,以老夫人的精明應該早就看出來了,不會等到要大婚了,纔要阻止。可若是小白姑娘沒有問題,爲何要阻止呢?

    而且今日進入岑府,總覺得哪裏怪怪的。他去岑府,都是直接進去,管家從未迎過,且他與岑璧見面在書房的次數總是超過客廳的,不知今日爲何,非得在客廳見面。若是……他不敢往下想,也不想往下想。

    秦宋在房間轉來轉去,腦中一團漿糊,卻也知道,問題的關鍵還是在兩個一樣的姑娘身上。

    第二日一大早,他便去了徐府求見。

    但當他坐在徐若白麪前,還是沒反應過來,她竟會如此輕易見自己,且還沒隔着屏風。

    “秦公子,你說有要事相告,不知是何事?”徐若白輕抿一口茶道。

    雖盯着一位未出閣的女子看,實在有失禮教,但秦宋卻抑制不住的想要認真端詳。“徐二小姐,秦某此次前來,是想詢問,不知二小姐可曾認識一位小白姑娘?”

    “秦公子,如此詢問,可是有事發生?”徐若白捏着杯子的指尖發白。

    秦宋心中一跳,“倒也不是,只是沒有血緣的相似之人少有,故有此一問。”看着徐若白漠然的表情,繼續道,“且小白姑娘將要大婚,她自小孤苦無依,二小姐若是與小白姑娘相熟,也可作爲孃家人慰藉一二。”

    徐若白臉色冷冷的道,“聽聞岑璧和你是好友。”

    秦宋沒想到她會有此問,但還是答道,“不錯,我與岑兄有知己之情。”

    “知己之情。”徐若白冷笑着,諷刺道,“你真的瞭解你的這位‘知己’嗎?”

    我自是瞭解的,話到嘴邊,卻又說不出來,秦宋這才醒悟,原來自己潛意識裏竟在一直懷疑他。

    一時無言。

    “秦公子,你還記得長生嗎?”徐若白輕輕道。

    秦宋頓時如墜冰窖,“你…你真救過他?”

    “不錯。”徐若白緩緩站起來,懊悔道,“當時小白與我有些矛盾,她自己隻身離開家,我不放心,去找她的路上遇見了長生。”

    “長生已經死了。”我低聲道。

    徐若白沒有絲毫詫異道,“我知道。”

    “你可知他是怎麼死的?”秦宋頓時激動起來。

    “不管他死於什麼,都不會是生病暴斃。”

    “你知道什麼?”秦宋急聲道。

    徐若白嘆了口氣道,“秦公子,這些事情你不必捲入,也不必相問。你只需明白,提防岑璧就好。”

    秦宋頓時心亂如麻,“這些事情我不知道則已,如今我知道了,就不會袖手旁觀。”

    徐若白看了他許久,道,“秦公子,有些事卻也只能袖手旁觀。”

    從徐府出來,一路思索,等他秦宋回神時,他已經到了永安巷。

    看着深深的巷道,想起長生靦腆憨厚的身影,忽然生出無力感。爲什麼會懷疑岑璧呢?

    他是真的將岑璧引爲知己,士爲知己者死,在這青陽城自己本該最相信的人是他,可現在竟連去與他對質的勇氣都沒有。或許是因爲祖父大發雷霆的訓斥岑璧祖父的樣子,在他幼時留下了不可磨滅得印象,秦宋恍然發現,自己竟然從未相信過岑璧。

    忽而心裏生出一片悲涼,爲岑璧,也爲自己。

    秦宋一心向往鋤奸扶弱的江湖俠義,覺得那是最了不起的事情。可卻沒人教過他,應該如何面對一位失去兒子悲痛欲絕母親,告訴她,你的兒子不是暴斃,可能是因爲他而被人害死的。我他甚至不敢去她家門口看一眼。

    秦宋,這世間再也沒有比你更懦弱無能的人了。

    秦宋一邊擦淚往回走,一邊想。

    岑璧的婚期定下來了,就在七天後。當秦宋收到岑府的傳信時,腦中轟隆作響,一片空白。

    “你…你說什麼?”他僵硬的問道,“你家少爺娶的是誰?”

    小廝低聲重複道,“回秦公子,是城西的徐二小姐。”

    徐二小姐,怎麼會是二小姐?小白姑娘呢?她們……

    秦宋來不及往下想,匆忙扔下小廝往徐府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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