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貞觀五行劫 >〖第一卷·水之卷〗 《山花漸欲迷人眼》 第四十四章 如噩夢般的真實
    呈現在路小花面前的是一幅鮮血淋漓、猶如修羅地獄般的畫面。放目看去,這幅畫作的主要作者卻是尚天華!

    與密林相接的狹窄山道上,一輛輛插有明黃色旗幟的鏢車擁堵在一起。

    尚天華立馬橫槊,擋於道口。他雙眸黑沉若漆,柔美的臉上顯現出近乎透明的白皙,兩片薄脣紅若塗朱,脣角微翹,浮起一抹極淡的勾魂微笑。山風吹過,青絲拂面,整個人濃豔欲滴得似一位絕世女子。

    然而,與他正面相鬥的護鏢兵卒們,卻不如此看他。

    在尚天華馬前,是一條由屍體與頻死者鋪成的道路。缺肢斷腿者如被胡亂切割的麥子,一個挨一個地倒在地上,一直沿伸至數丈開外。這些死傷者皆身穿士兵制服,或仰或俯,全都蜷縮成團,表情痛苦不堪。

    兵卒們無不膽戰心驚,面前這人,在他們眼中,不次於勾魂索命的地獄使者!

    即便如此,護鏢兵卒仍在奮勇抵抗,無一人後退。

    此次押運的鏢物乃是西域高昌國進獻給大唐皇帝的貢銀,若是被劫,非但性命不保,還會拖累全家。眼見人數越戰越少,僅餘的護鏢兵卒互看一眼,皆露出拼死一戰的決心。

    看着護鏢兵卒蜂擁而上,尚天華雙目微眯,眸中閃過一道兇暴殘忍的嗜血煞氣,脣角上揚,冷冽狂傲的笑意自脣邊溢出。他手中長槊一揮,鮮血便如潑墨般飛濺而出,中者殘肢斷腿,卻不立時畢命,而是失去戰鬥力地倒在地上。那些路邊死者,便是因此血盡而亡。

    數招過後,他面前鮮血如流,再無站立之人。

    山腰之上,一支支斷手斷腿散落於四處。他的手下正在分別追趕幾名分頭逃跑的兵卒。

    空氣中,瀰漫着令人作嘔的血腥氣味。遠山間,初升之陽刺目如血。天際邊,流雲四散,滿目皆紅!

    路小花首次感到,一天的早晨竟是如此恐怖。她的胸中涌起一陣難耐的翻滾,猛地彎下腰,急奔至一棵樹下,止不住地嘔吐起來。

    正在此時,屍叢突然跳起一人,自山道邊飛快地躥向密林。他的身上有數處駭人的傷口,左臂被齊齊砍斷,正汩汩地流着鮮血。看他的服飾,應是名軍官。

    軍官逃入密林,看見路小花,急忙高聲大叫:“快逃,強盜劫貢銀啦!快去報官!”

    路小花聞聲止住嘔吐,回頭看他。那人深目高鼻,長相不同於中原人,說話時帶有明顯的異族口音。

    然而,未待她應話,一支長槊破空而來,準確地戳中軍官的右腿。軍官慘叫一聲,被擊倒在地。

    路小花驚聲尖叫,倉惶向後退去,卻被腳下的樹根絆倒。她撐手坐起,雙腿卻酥軟得無力站起。

    軍官極爲悍勇,用力掙扎之下,竟將腿從槊下掙斷。他拖着半截身子向路小花爬來,“快……去報官。”他邊說,邊向路小花伸出一隻手。

    路小花全身後仰,驚恐萬狀的坐在地上,不住地蹬腿後縮。

    山道處,尚天華從馬上一躍而起,凌空撲來。來至近前,他自斷腿上拔出長槊,又再舉起,向軍官背後猛力紮下。

    “噗”的一聲血濺,長槊穿透軍官的盔甲,將他直直地釘在地上。軍官身體一抖,手掌垂下,頭卻仍然昂起。他的喉嚨裏發出含糊不清的聲響,嘴巴如離水之魚般開合,吐出連串的血泡。

    尚天華脣角微抿,眸中煞氣逼人,猛然將長槊自軍官身上拔起。軍官腦袋一歪,猝然死亡。

    “啊!”路小花又是一聲尖叫,眼前一黑,便人事不知。

    尚天華居高臨下地俯視着地上的一人一屍,嘴角邊掠過一抺殘冷的笑意。

    他擦拭着長槊,對趕來的馬成戟問道:“可還有漏網之魚?”

    馬成戟回稟:“兄弟們已全面搜查過,應無漏網之魚。”

    尚天華命令道:“把所有的屍體都處理掉,不要留下任何痕跡。”

    “是。”馬成戟低頭領命。看了一眼路小花,他問道:“堂主,這個小丫頭被捆住手腳,居然還能從馬車裏逃出來,可真夠狡猾的。她窺破咱們辦事,不如把她一起處理掉吧。”

    尚天華將手一擺,道:“不急,且等崑崙無別門的東西到手後再說。”

    ……

    路小花自馬車的顛簸中醒過來。

    她看了看手腳,仍被綁着繩索。擡頭看去,對面的尚天華依舊在閉目練功。

    她不禁懷疑:難道剛纔的一切都是在做夢?但爲何肩膀上會有如此真切的疼痛傳來?

    到底是不是夢呢?

    她晃動着腦袋,試圖從對面人身上查出蛛絲馬跡。

    對面的尚天華,背靠座椅端然而坐。他雙目閉合,呼吸均勻,潔如白玉的臉上毫無表情。

    路小花看了他半晌,卻未發現半點線索。不經意間,她的腦海中掠過剛纔夢境裏的一個片段:一名軍官向她瞪起無神的雙眼,伸出一隻沾滿鮮血的手掌。

    她猛地打了哆嗦,心臟狂亂地砰砰直跳。

    是在做夢!

    她確定了。否則的話,怎麼可能會有如此血腥殘忍的事情發生?就算他武功很高,心腸有些狠毒,也不可能做出那麼可怕的事情。

    嗯,肩膀的疼痛定是睡着時,不小心磕碰所致。那個夢可真是個令人一想起來就渾身發顫、極度恐怖的噩夢啊!不過還好,只是在做夢而已。

    望着從簾縫中透來的幾縷陽光,路小花心中一陣酸楚:好懷念和小雨在一起的時光。這樣被捆住手腳,連做夢做的都是噩夢。

    ……

    明媚的陽光下,莫小雨正騎在路小花的白馬之上。

    來到一個三岔路口,她猶豫不決地自言自語道:“該走哪條路呢?”

    她向四面望去,四周一個人也沒有。

    嘆了口氣,她俯下身子,撫着白馬的脖子,柔聲問道:“小白,你知道該走哪條路嗎?”

    白馬似是聽懂了她的話,噗嚕嚕地晃了晃耳朵,仰天打了一個響鼻。它彎下脖子,不停地在地上嗅着。嗅了一會兒,它忽然昂起頭來,對着東南方的路又打了一個響鼻。

    莫小雨高興起來,“是要走這條路嗎?小白你可真聰明!”

    她直起身,提起繮繩,正要催馬前行,迎面突然馳來一匹快馬。那馬快如一道烈風,馬上騎手的面孔在她眼前一晃而過,根本來不及看清。

    莫小雨被隨之而來的煙塵嗆道,接連打了好幾個噴嚏。她揉了揉鼻子,心中有些好奇:是何人行得如此之急?

    正在她面帶疑惑,回首相望之時,馬上騎手卻將馬一撥,那匹馬又掉頭馳了回來。

    那匹馬在莫小雨面前霍然停住,馬上之人向她叫道:“小師妹,你怎麼會在這裏?”

    “四師兄,是你!”莫小雨看清來人之後,面露驚喜。平時避之不及的四師兄,現在看到卻無比的親近。

    她鼻子一酸,眼淚不禁流了出來,“四師兄,你可算是回來了。”

    “我去幫大師姐辦些事情。你找我有事?”徐紹風的衣衫上盡是塵土,一副風塵僕僕的樣子。他心中暗奇,這樣一個嬌弱的小師妹,師傅怎麼會准許她下山?

    莫小雨抽泣着說道:“四師兄,門裏出事了。”

    “出了什麼事?”徐紹風臉色一變。

    莫小雨邊哭邊說道:“你們不在的時候,有一幫壞人殺上門來。”

    “小師妹,你先別哭,把事情好好地說清楚。”徐紹風皺起了眉,“現在門裏情況如何?有沒有人受傷?”

    莫小雨仍是哭個不停,“那些壞人被三師兄布的大陣阻在山外,門中弟子倒無一人受傷。”

    “既然無事就好。”徐紹風鬆了口氣,這個小師妹也太愛哭了。

    “一點兒也不好!”莫小雨大聲抽泣了一下,接着說道:“小花爲了救我,被那些壞人抓走了!”

    “怎麼回事?你給我說清楚!”徐紹風臉色急變,伸手扯住她。

    莫小雨喫痛地叫了一聲,徐紹風這才醒覺地放開她的手臂。

    待莫小雨將事情的經過講完,徐紹風眸色冰寒,沉聲道:“我去救小花!小師妹,江湖不是你該來的地方,你快回去。”說罷,他掉轉馬頭,就要離去。

    “四師兄,你先別走!”莫小雨急忙叫道,從懷中掏出一張黃紙,“這是小花借給我的平安符。定是因爲她將平安符借給了我,所以我平安無事,她卻被壞人抓走了。四師兄,你若是見到她,請把這張平安符還給她,讓她平平安安地回來。”

    徐紹風點了下頭,接過平安符收入懷中。他看到白馬,說道:“小師妹,我這匹馬奔波太久,有些勞累,你將小白換給我騎。”

    “好。”莫小雨下馬,與他交換。

    徐紹風騎上白馬後,又道:“小師妹,小花的事由我來負責。江湖危險,你一個女孩子不要在外面溜達,趕快回家去。”

    莫小雨點頭答應。徐紹風呼喝一聲,白馬在他的駕馭下,飛馳而去。

    望着絕塵而去的白衣白馬,莫小雨長長地呼出一口氣:有四師兄在,應該可以把小花救回來吧。

    突然,她想起了什麼,猛地捂住了嘴巴。

    哎呀,說了半天,卻把這個最重要的東西忘記了。

    她手忙腳亂地取出方鎮濤做的虎符,向徐紹風招手,但徐紹風與白馬早已不見了蹤影。

    要趕快追上四師兄纔行!

    莫小雨翻身騎上徐紹風留給她的坐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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