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貞觀五行劫 >〖第二卷·金之卷〗《霞客行》 第四十一章 真與假
    銀霞立刻作出決定,不能讓溫四進來!他這副樣子,定然不願讓溫四見到。

    提起包袱,她快速出屋,並隨手將房門關起。

    “是我找你。”她將頭一揚,背靠在門上。

    “是你!”溫浩武一向冰寒的眸中充斥着戒備。這個女人和那個可惡的傢伙是一夥的,幾次遇到都沒有好事。

    銀霞把包袱遞到他的面前,“這個給你。”

    “此爲何物?”溫浩武斜睨一眼,抱劍不接。

    “你家溫大之物。”銀霞擡臂舉高,執意給他。

    “你爲何不自己給他?”溫浩武一臉冷漠,繼續抱劍不接。

    “我又不認識他,只識得你。”銀霞惡狠狠地把包袱塞入他的懷中,拉起唐婉兒回屋關門。

    聽得門外溫浩武重步離去,唐婉兒從呆愣之中清醒過來,指着銀霞跳腳叫道:“啊啊啊,你怎麼可以對溫四公子那麼兇!”

    “有嗎?他不是也對我冷漠得很。”銀霞一派淡然地在桌前坐下,“我又不欠他什麼,何需看他臉色。”反正所欠之物我已經還給他了。

    “可四公子一直就是那副樣子啊!”唐婉兒憤憤不平地跟着她,圍在她耳邊唸叨,“四公子那般風姿,你不覺得他那種冷然傲對天下的氣質,特別令人着迷嗎?”

    “憑何他可以那樣待我,我就不可那樣待他?”銀霞眼中劃過一抺不屑,“你確定你是真心喜歡他,而不因爲他的外貌與家世?”

    “呃。”唐婉兒被問住,盯着銀霞看了一會兒,嘆口氣道:“看來三嫂是真的不喜歡四公子呀。這怎麼成,以後咱倆是要成爲一家人的啊。”

    “不要叫我三嫂!”銀霞無法再淡定了。這莫名其妙的頭銜,怎麼就套在了她的頭上?

    “現在就叫確實於禮不合。”唐婉兒想了想道,“要不我還是叫你霞姐姐吧。”

    “好。”銀霞飛快地應下。只要不是那個可怕的稱呼,怎樣都好。

    “就算以後咱倆成爲一家人,這樣的稱呼也挺適合。”唐婉兒接着又來了一句。

    銀霞的臉黑了一黑,不由往牀上瞟去。

    牀上之人正閉着眼,他的眉眼都緩和下來,嘴角還可疑地微微上翹。

    唐婉兒拉住銀霞的手,用力搖晃,“霞姐姐,雖說四公子已經認識我了,可是人家想要與他更加親近。好姐姐,你就幫我再出個主意吧。”

    銀霞臉色更黑:什麼叫再出個主意?我從來就沒有幫你出過主意好嗎!

    看到牀上那人一副安然熟睡的模樣,她恨得咬牙:你就裝吧!這傢伙明明醒着卻偏要裝睡,一定又在支着耳朵偷聽。

    唐婉兒順着她的目光往牀上瞟了一眼,“霞姐姐你不必如此擔心三公子啦。我唐門分爲器、煉、藥三部。我雖身屬器部,但藥理也學得不錯。一會兒我定會全力以赴幫三公子解毒,你要相信我呀。”

    “呃,我不是不相信你。”銀霞收回目光。那個可惡的傢伙又害她被人誤會,怎樣才能揭穿他呢?

    “那咱們約定好了!”唐婉兒開心得像只小狗似的圍着銀霞轉個不停,“我幫你醫好三公子,做爲交換,你也要幫我出個主意,讓我與四公子交往。”

    我能有什麼主意?銀霞很有些頭痛。這位姑娘初次見面時的那副冷冰冰的表情,趕情都是裝出來的嗎?拜託你還裝回去,可不可以!

    “麴姑娘,你的包袱怎麼掉在這裏了?”季憐月文雅沉穩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唐婉兒立刻放開銀霞,快速整理衣容,重又變得端莊起來。

    銀霞無力地看着她:小姐,你這樣變來變去不嫌累嗎?

    不過總算是替自己解了圍。她快走兩步,前去開門。

    從季憐月手中接過包袱,銀霞對溫四的不滿再一次上升。這可是那傢伙拼命得來之物,竟被他隨隨便便地丟棄在門口。

    季憐月將一個小巧的木盒遞給唐婉兒,“唐姑娘,你說的藥我取回來了,是否可以開始驅毒?”

    “我先看看。”唐婉兒接過。

    趁着二人驗藥,銀霞走到牀邊,“喚醒”那個一直在熟睡的人。她用身體擋住二人的視線,在他的腰間使勁扭動。

    公子夜呲牙咧嘴地睜開眼,委委屈屈地看着她,一副睡眼朦朧的樣子。

    銀霞狠狠地瞪他:你就繼續裝吧!

    服過藥後,公子夜與季憐月盤坐於牀,四掌相對。

    唐婉兒將一套銀針平鋪在桌上,用藥酒慢慢擦拭。

    銀霞無事可做,侍立一旁,目光不自主地往公子夜身上溜去。

    但見他挺腰端坐,斂氣凝神,目光清明專注。那雙春水盪漾的眼瞳凝頓成無波平湖,黑眸深深沉沉,隱約閃動着鮮活的光彩,襯得整張面孔格外生動。

    難得見他這般正經,銀霞的心砰然一動:他在摘星樓破解機關之時,也應是這副模樣吧。可惜未能得見……

    季夜二人依唐婉兒的吩咐運功走脈。過不多時,公子夜的身上便浮出一層細密的汗珠。待到水汽蒸騰,唐婉兒開始施針。

    一針下去,公子夜的身體便抑制不住的抖動。但他一聲不吭,挺腰坐直,咬牙穩住。

    見他與前一次時判若兩人,銀霞略一思忖,暗自鄙視:怎麼不呼痛了?莫不是有唐婉兒這位美人兒在,倒裝起了好漢?

    水汽逐漸增多,唐婉兒定穴行鍼,出手越來越快。每針下去,便有暗青色的血從銀針尾部的針孔處緩緩滴出。公子夜身上的汗珠已出了密密的一層,隨着扎入身體的銀針增多,他抖動的振幅不由加大,目光也逐漸黯沉下去。

    銀霞的心一下子揪緊,雙手用力絞在一起。她寧願他大呼小叫地喊痛,也不願見他這般默默忍耐。

    他說過,他是個怕死又怕痛的人。他向來灑脫隨性,從不在意別人如何看待於他。那麼現在,他究竟是因爲有唐婉兒在,還是因爲在跟自己賭氣?

    忽地,他俊眉微挑,嘴角似是彎了一彎,那雙水波盪漾的眼瞳裏飄起了輕煙,竟在銀霞的身上流轉起來。

    銀霞的心似漏跳了一拍。他眼神迷濛,如隔了層薄霧,似乎在望向自己,又似乎沒有;似在想着什麼,又似只是定定發呆。有一時,他的眼神分明已經散亂,深吸一口氣後,睫毛用力抖動幾下,黯淡到極點的眸光忽又清亮起來。

    銀霞怔怔地看着他,胸中似翻江倒海:剛纔大呼小叫的人影與現在這個挺腰直坐的人重疊在一起。懦弱與堅強,到底哪一個纔是真實的他?

    喜歡她的話,他曾說過多次,每一次都說得那般漫不經心,於是她只當是玩笑。只是,以玩笑的口吻說出的話就一定不是真心話麼?

    時間一點一滴地流逝,針孔後滴出的血由暗青轉爲黑紫,再到紫紅。待到流出的血慢慢變爲鮮紅,唐婉兒纔將銀針一一拔出。

    “總算好了。”她長長地籲出一口氣來。

    藥部學過的醫理真正實踐起來,竟如此不同。剛纔她不小心將兩個穴位的順序弄錯,差點出事。好在那二人拼命地堅持下來,這纔沒有釀成大禍。不過,她要把這些話爛在肚裏,絕對不說給任何人聽。

    季夜二人同時收功回掌,均如剛從水中撈出來一般。

    銀霞給二人遞上毛巾,又爲衆人端來茶水。然後,她轉去公子夜背後查看。

    他背上的淤腫基本恢復正常,只留下十數個細小的針孔。雖然她不懂醫理,卻也能看出,那毒確是消去了。

    唐婉兒端着茶杯,跟在她的身旁,“蛛女之毒我算是幫他祛除了,但畢竟不是正經解藥,最好這幾日都不要動用內力,好生安心靜養。”

    “謝謝!”銀霞誠心說道。

    “謝什麼,幫我出個主意就成。”唐婉兒對她擠了擠眼睛,又捅了她一下。

    銀霞臉色有些發青:我說大小姐啊,你怎麼還惦記着那沒頭沒腦的事情?

    “唐姑娘,”公子夜披上外衣,開口說道,“在下尚有一事,想要麻煩於你。”

    “三公子請講。”唐婉兒看向他的目光既敬佩又有些愧疚。他能忍住銀針驅毒之痛,又能撐過自己犯下的過錯,如此品性,豈會是紈絝?霞姐姐說得對,不該輕信流言。

    公子夜指着桌上拔下來的蛛刺,說道:“請你把這些蛛刺拿去給浩武,並轉告他,蛛女昨夜曾上過摘星樓。”

    唐婉兒想了想,問道:“那麼你中了蛛女之毒的事情,我能告訴四公子嗎?”她看得出來,剛纔銀霞不想讓四公子進屋,就是因爲屋中有他。

    “但講無妨。”公子夜坦坦蕩蕩,“不過請你傍晚再去找他。一來白天事雜,你對他講述此事之時,最好避人耳目;二來我需要休息,不想他很快就來找我。”

    “此舉甚好。”季憐月目露讚許。本來他亦要出言相勸,看到三師弟自願坦白,他頗感欣慰。

    公子夜微微一笑,並不解釋。銀霞都要把夜明珠還回去了,他若是再不出面,恐怕她又要惹下麻煩。

    在邀她介入此事之初,除了好玩,他確實存了讓她頂禍之心。反正她可以一走了之,也並無損失。只是現在,他改變了初衷。溫四看了蛛刺後便會明白,一切衝着他來就好。

    “那麼我先回去了。”唐婉兒包起蛛刺,開開心心地告辭。如此一來,她便有極爲正經的理由,去見四公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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