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夏曆這一天是穀雨。
在二十四節氣中,穀雨第六,是春季的最後一個節氣。
所謂穀雨,即“雨生百穀”之意,此時春至正盛,雨貴如油,浮萍始生,鳴鳩拂羽,戴勝降桑。
穀雨時有許多事要做,
比如採茶,所謂雨前茶,即穀雨茶,
比如祭祀……
……
清早,
周虞駕駛着三手小國產,來到聽潮山莊。
吳清清已經在等着他。
“走吧。”
有一些時日不見,吳清清似乎清減了些,青春仍然青春,清美仍然清美,她一向靈性佻脫的性子也仍刻在她的眸子裏。
只是她不太願意睜大她的眼睛,於是顯得沉寂,讓人心涼。
“等一下,我去喊弟弟。”
吳清清緩聲說道。
“它去哪兒了?”周虞錯愕問道。
吳清清終於有了些生氣,微惱說道:“它每天跑去霜姐家,晚上都不見得回家,好氣啊。”
“它和兔兔成了好朋友啊?”
“呵呵,它是和霜姐做的小餅乾成了好朋友還差不多。”
吳清清沒好氣說道,拉着周虞來到李霜家,按響門鈴。
不一會兒,梁艾艾便出來開門。
梁艾艾看着吳清清,表情有點複雜,可看見周虞則不同,毫不猶豫怒斥:“渣男,你還敢來?”
周虞平靜說道:“首先我不渣,其次,我爲什麼會不敢來?”
“我這暴脾氣,我……”
梁艾艾擼起袖子,便想動手。
“艾艾。”
李霜從別墅裏出來,站在門廳,向院子門口喊道,“你幹嘛呢,請人家進來啊。”
梁艾艾還欲說話,吳清清已經甜甜笑道:“霜姐,我來喊弟弟。我和你說過的,今天我要回一趟——”
“我知道。”
李霜眼色溫柔,眸光如綢子似地看着她,又看一眼周虞,便低了低頭,擡手拂過耳邊髮絲,
“急嗎?不急的話,進來喝杯咖啡,我剛磨的,還有剛出爐的糕點和餅乾。”
吳清清奇問道:“霜姐,你一大早就做烘焙?”
李霜苦笑道:“我能有什麼辦法,那兩個小東西,天不亮就爬到牀上踩我,喊我起來給它們做喫的,我真成了飼養員。”
“啊這……抱歉啊。”
吳清清不好意思說道,她轉頭看向周虞,“要不……?”
“我沒意見。”
梁艾艾兇兇地盯着周虞,看着他們進院,在身後好生氣地重重關上門。
兩個月不見,
兔兔和弟弟都……圓潤了許多。
足見李霜是一個超棒的飼養員。
它們在客廳沙發上,一邊啃着李霜給它們特製的小餅乾,一邊互相抱着打滾,玩得好開心。
“咕咕……”
弟弟圓睜着眼睛,盯着周虞,倒還認識他。
李霜取了小糕點、餅乾,還有現磨的咖啡來,他們在客廳坐下,梁艾艾很不開心,賭氣上樓去了。
氣氛有點不大融洽。
周虞覺得自己是唯一的男士,應當打破尷尬,於是喝了一口咖啡,說道:“不錯。”
“嗯。”
“你記得有多少天了嗎?”李霜問道。
周虞不假思索說道:“五十九天。”
李霜意外地怔住,她沒想過周虞會真得說出這個數字,
她的笑容變得勉強,低頭去喝咖啡,輕輕地啜飲,持續幾乎有半分鐘,一杯咖啡飲盡,才放下杯子,擡起頭來。
“時候不早了,你們快出發吧。”
她主動起身,送客。
“好啊,霜姐再見,我回來給你帶特產哈。”
吳清清抱起弟弟,首先向外走去。
周虞落在後面。
“你——”
李霜欲言又止。
“我很好。”
周虞不需要她問完。
“那你——”
周虞想起網絡上看過的一些訊息,自以爲又明白了,再次提前回答:“抱歉,沒有愛過。”
李霜呆了呆,噗嗤一笑。
“怎麼了?”
周虞一臉迷惑。
“沒什麼。”
李霜笑得越來越強烈,笑到眼淚已經不是用低頭喝咖啡便能壓抑回去,終於流了出來,走上前去,用力地抱住他。
她像在迷夢中一樣,喃喃低語:“我想了五十九天。”
“想什麼事?”
“我是說,想你,想了五十九天。”
周虞默然。
“我好喜歡你啊,怎麼辦?”
李霜的眼淚浸透他的衣領。
“抱歉啊。”
“你能不能,稍微努力一下,試一試,也喜歡我一點?”
“我想答應你試一試,但我心裏明白,我大概不會成功。”
“那你爲什麼會記得我們有五十九天沒見過?”
“我有數着日子過日子的習慣,自幼如此。”
“我是不是有點卑微?”
“我覺得不是,人應當有屬意於任何一樣事物的權力,也包括喜歡某一個人。我記得網上有一句話,叫什麼我愛你,與你無關。
對,就是這樣。
這是獨立自由的意志,和卑微無關。”
周虞僵硬地擡起手,試着拍拍她的肩頭,認真說道,
“當然,它可能使你受傷,感到疼痛。
人心裏都有一面鏡子,只能照見自己,一般人做不到打碎它,但你可以努力不去看它,自然就不會看到鏡子裏自己的傷痕。”
“你自私。”
“是的。”
“你的心堅硬,但裏面是空的。”
“是的。”
“如果有一天,你想放一個人進去,填充那裏的空洞,能不能把我排在第一位?”
“我如果答應你,那就是犯錯。”
“你不答應我,我就會痛死。”
周虞默然。
“你是不是不知道,沉默也是犯錯?”
“我知道啊。”
周虞用力地揉着額頭,臉上浮現出痛苦,但埋在他懷裏的李霜看不見。
他的痛苦越來越強烈,然後他閉上眼睛,以不可思議的意志,將這些痛苦吞入心裏的空洞,不再表現於神色表情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