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幾近卑微地哀求。
他捨不得這個孩子,這個流淌着他和沈浪血脈的孩子。
但相比這個孩子,他更捨不得沈浪受苦。她的身體會承受不住。
沈浪微微攥緊手,低聲道:“我告訴你去醫院的事,只是因爲你有知道的權利。但是在情感上,我不希望你跟我一起去。”
“我是孩子的父親,是你的戀人!”姜凜眼眸猛顫,隱隱帶出猩紅之色,“我的愛人要打掉我的孩子,卻不許我在場,這是什麼道理?…浪浪你告訴我,爲什麼?”
沈浪平靜地望着他:“你瘋了。”
“我沒瘋,”他擡手遮住臉,似乎是想要擋住格外刺眼的光,晶瑩的水珠在白皙的指縫間閃爍,“我只是心疼…”
他指着自己的胸膛,用力往裏按,似乎要把心臟擠出來,“是我不謹慎,害了你,也害了孩子。”
沈浪淡淡瞥他一眼,起身越過他,在進入房門之前回頭說了一句:“不全怪你,我們都有錯。”
說罷“嘭”地一聲,關上了門。
…
醫院。
到處都慘白慘白的。
在這片象徵着生與死的空間裏,幾乎看不到任何別的色彩。
入眼可見的只有白,漫無邊際的白。極致的靜謐中,不時響起輕微的抽噎。
這是一家相當奇怪的醫院,白得悲慘、白得過了頭。
走廊不算寒酸,零星幾個座椅,從病房門口到櫃檯。
有人坐着捂着頭,有人眼神呆滯心哀求。
她穿着一身紅裙,裙袂翩躚,身姿嫋嫋;妖異華貴,穠豔|逼|人。
她身後的背景是一片蒼茫的白,彷彿又是濃淡糅合的霧。她從淅瀝淺淡的霧裏走來,周圍一切都爲她作襯。
她來到某一間病房前,眸光平靜,推門進入。
“你來了——”病牀上的人掙扎着坐起身,滿眼怒意,“你忘記你之前答應過我什麼了?”
他胸口還纏着繃帶,臉色蒼白,說話也有氣無力的。
沈浪因爲病房裏特有的氣息蹙了蹙眉,覷他一眼,輕笑道:“當然沒忘,你做的很不錯,我會兌現承諾…”
“福成先生。”
話音剛落,只見對面的人、也就是在公衆印象中已經“去世”了的福成先生,扯嘴笑了聲。
聲音極致開懷。
“那個文件…”
“我會刪除。”
福成先生放下心,眯眼看着她:“你說你,好好的——”
還沒說完,病房的門就被“咔嚓”打開。
福成先生立刻住了嘴,往門外看去,只見精緻俊美的青年滿臉愕然地站在那裏,眼底情緒翻滾,半晌,緩緩喚道:“…浪浪?”
沈浪轉過身,從容不迫地笑道:“不是不讓你跟來?”
姜凜眸色複雜,看了她身後的福成一眼,又看着她:“…你說你是來打掉孩子的。”
沈浪不在意地頷首:“沒錯。”
“可你騙了我。”
“這孩子不一定能渡過今天。”沈浪輕輕笑了起來,“從這一點看,我也不算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