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母嘴脣顫抖,想要反駁,可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她心裏明白,其實這個女孩說的,都是對的。
現在她還沒有被打出個好歹,可以後呢
巍巍會不會因爲她,而揹負他人異樣的眼光
她是一個母親,一個只想好好撫養自己的兒子,守着兒子長大的母親。
她的顧慮太多,但所有顧慮中,都有一個白巍的影子。
伴隨着她的沉默,她的現任丈夫被警方帶走,她失了力一般,愣愣地癱軟在沙發上,這纔將目光落在沈浪臉上。
“你是”
“我是白巍的同學,叫沈浪。”
白母眼眶溼潤,呆呆道:“你說,如果巍巍發現這個家並沒有他想象的那麼幸福,怎麼辦”
她聲音裏的惶恐是真實的,哪怕涼薄如沈禍水,都忍不住蹙起了眉。
“虛假的幸福,算什麼幸福”
白母怔了怔,忽然捂着嘴笑了,笑着笑着,眼淚鑽了出來,糊滿了她的手背。
“是啊,這種幸福是假的,是我這麼多年,這麼多年就爲了讓他覺得,他也有個家,他不是隻有一個媽媽他也有爸爸啊。”
沈浪道:“如果你真愛他,要麼重新找一個,要麼一個人守着他,只有這兩種選擇。”
白母仰在沙發上,有氣無力笑道:“謝謝你啊我想了想,早說開了也好。總歸是我們娘倆的日子,我們自己過就成了。”
沈禍水:“我會給你一份體面點的工作。”
白母微微睜大了眼,上下打量着沈浪,似乎不太相信,一個與她兒子是同學,腿還瘸着的高中生,會有那麼大的本事。
她試探着問道:“沈同學你跟巍巍是什麼關係啊”
她心裏也有了點譜兒。
估計是這姑娘喜歡巍巍,家裏又有些背景,才特地來替她解圍的。
可若是真的白母想,她也不太能接受。
畢竟,誰也不想自己的孩子跟一個跛腳的女生在一起,這是不招人喜歡的缺陷,哪怕這個女生再優秀,再漂亮。
沈禍水什麼心竅,光看她臉上的神態變化,就能明白她心裏的想法,略微嗤笑了一聲,道:
“阿姨,您兒子我可看不上,您儘管放心。”
白母臉色微微一僵。
她沒想到這個女生能這麼不給她臉面,當即尷尬笑道:“沈同學,巍巍還在醫院,我還要去看他,你看”
這是要變相的逐客令了。
可沈浪恍若未聞,淡淡道:“正好,我也打算去看看白巍正好,坐我車罷。”
白母更尷尬了。
直到到了醫院,兩人都沒有再說過一句話。
病房裏,白巍眉眼蒼白,靜靜躺着,雙目緊閉。
他在休息。
白母本來打算不進去打擾的,卻被沈禍水笑眯眯攔住,道:“不讓他看看你的傷嗎”
就是覺得自己太過於幸福安逸,纔會有那麼多精力惹是生非,不是嗎
白母下意識捂住了紅腫的那半邊臉,眼神閃躲。
沈禍水沒再催她,自顧自推門進去,喚了一聲:“你媽就在門外,還要裝睡”
他還以爲,他裝得很好。
“劣質的演技,”沈禍水輕飄飄一句,往門外瞥了眼,“也就騙騙你媽了。”
白母倏然邁進了一隻腳,轉而整個人走了進來。
她眼眶微微的紅,看着白巍的目光有些愧疚,道:“巍巍,怪媽,媽吵醒你了,對嗎”
白巍失笑,“沒有,我裝的。”
白母略微鬆了口氣,才笑道:“今兒沒來得及做雞湯,就被你這位同學給帶過來了,明兒媽再給你做”
白巍皺了皺眉,目光倏然落在她的臉頰上,道:
“你的臉怎麼了”
白母僵了僵,求助地看向沈浪。
沈浪不慌不忙地坐了下來,道:“被你爸打的。”
“”白巍瞪了瞪眼,“你胡說”
白母低低道:“她說的沒錯,巍巍你爸打我,整整五年。”
白巍張了張嘴,眼睛瞪得老大,細微的氣體從他口腔進入,又被重重地吐出。
他顯然是不願意接受這樣的事實。
沈禍水也笑了,道:“你該感謝我救了你母親。”
白巍低下眼,半晌沒有說話。
終於,他擡頭看向白母,招了招手,“媽,過來。”
白母眼眶更紅,靠近白巍,被他捧住了臉。
白巍似乎才仔細看清母親的模樣,原先的風華竟然在這五年間磋磨得一點都不剩了。
“你爸公司裁員,他回來發脾氣,就給了我一巴掌還好這個女生趕到,不然,媽今天可能就要被他打死了。”白母哽咽,紅着眼絮叨。
他緩緩放下了手,低低道:“謝謝。”
這句話,是衝着沈浪說的。
他不知道該如何感謝這個女孩子了。
先前的種種,與如今她笑意從容的模樣形成鮮明對比,他的腦袋忽然有些刺痛。
他想,她這樣不留情面地掀開這個家的遮羞布,把醜陋暴虐大喇喇展現在他眼前,是爲他好,還是爲了毀掉他自以爲是的幸福
如果他問出口,沈禍水會笑眯眯告訴他,當然是後者了。
可他沒有。
他只是笑了笑,讓白母先出去一會兒,等白母滿臉憂慮地出去了,他才說:“你想要什麼”
沈禍水漫不經心睨着他,姿態慵懶,道:“我能圖你什麼”
白巍皺了皺眉,不得不承認她說的沒錯。
跟出衆耀眼又滿心滿眼都是她的沈執比起來,他的確有些上不得檯面。
他啞了嗓子,“我不知道。”
沈禍水笑了,慢吞吞站起身,走到牀邊,然後俯身捏住他的鼻子,眼尾噙着醉人的笑。
直到白巍臉憋得通紅,張開嘴大口大口地喘氣,她才嗤笑一聲,鬆開了手。
“舒服嗎”她問。
白巍邊咳嗽,邊搖了搖頭,氣力有些發虛,“不舒服。”
“我要你死,你願意嗎”
這是個荒唐的提議。
白巍皺了皺眉,剛想拒絕,就聽見門外傳來白母與另一人的吵鬧。
“你誰啊,你不能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