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兒幽幽掀了掀長睫,一絲動人心魄的笑意隱沒在緋紅脣角,然後自己搖着輪椅,慢慢推門出去。
一出來,一股香氣就撲鼻涌入。
她長眉微挑,然後靠着強大的辨識能力找到了廚房,走進去就發現到處都是血。
少年繫着的圍裙沾滿了血,猙獰駭人,一隻內臟還掛在體外的魚尾巴撲騰了兩下,徹底沒了生命體徵。
看着眼前這幕,沈浪黛眉輕蹙,啓脣道:“讓你燉條魚,委屈魚了。”
沈執回頭看了她一眼,對她自己能坐上輪椅有些詫異,不過轉瞬,便輕輕綻開笑意,道:“我們要喫它是它的榮幸,它太不識好歹了。”
沈浪沒搭理他,搖着輪椅往外走,輕飄飄撂下一句,“是魚不識好歹,還是你對它懷恨在心”
好好一個廚房,弄得像戰場一樣慘烈,他到底對那條可憐的魚做了什麼,才讓它亂蹦亂跳血濺滿地
當然,再血腥的場景沈禍水都見過,甚至於是她一手造成,所以這區區一幕,根本影響不了她的食慾。
她坐在餐桌前,慢悠悠將一支有些枯了的月季抽出花瓶,換上了另一支鮮豔欲滴的。
不知過了多久,沈執才把飯菜從廚房裏端出來,坐下後眉眼彎彎地看着她,“等久了罷快嚐嚐。”
沈浪垂眸,盯着眼前的飯菜,色香味俱全,鮮香誘人,勾得她食指大動。
可她卻想,自己可能已經墮落了,現在每天除了喫,就是睡。
當初的抱負呢
她曾經憑一己之力締造出一整個屬於喪屍的世界,帶着她的喪屍小可愛們隨意穿梭時光,甚至顛倒陰陽,扭轉乾坤。
服刑以後,從前的一切像雲煙一般,若不是她還牢牢記着自己的身份,恐怕早就迷失在沒有盡頭的時空穿梭之中了。
她漫不經心地想,這或許,就是所謂的時空總局真正的意圖。
所謂服刑,就是個圈套。
等待她的,不是在一次次的崩潰折磨中消沉隕落喪失自我,就是在一次次看似心動的情感中卸下心防,最終被總局以任務失敗爲名,徹底抹殺。
“怎麼,又不餓了”沈執眸色加深,撫了撫她的側臉,語氣低緩。
不知爲何,美人兒輕輕垂着的長睫微顫,穠豔的眼尾泛着紅,眼淚卻一滴都沒有落下來。
“”沈執緊抿薄脣,有些小心翼翼道,“我又惹你傷心了,對嗎”
真就挺可笑的。
他怕她傷心,卻不怕她疼。
“沒有,”美人兒幽幽擡眼,裏面盈盈的水光看得讓人忍不住心軟,“就是太好吃了,沒忍住。”
她的禍水屬性讓她隨口撩了一句。
誰料,他表情一言難盡:“你都還沒嘗。”
沈禍水:“”
“沈伯父,我是白巍您覺得,沈浪她會在哪裏呢”白巍想方設法,終於在環水別墅外攔住了沈元光的車。
對於沈元光來說,眼前這個挺拔英俊的少年是欺負過自己閨女的人,自然不可能對他有什麼好臉色,聞言面色更冷,道:“胡說什麼呢我閨女還好好待在家裏呢。”
沈元光雖然依舊擔心閨女的處境,可他相信自己的閨女,既然她不知用什麼方法在那條便利貼上傳出了新的消息,他就不會再大動干戈,一切都以閨女的安全爲準。
白巍似乎並不意外沈元光的回答,目光灼灼,急切而憂慮,“她難道就只留下那麼一條消息沒有別的了”
這倒是令沈元光詫異不已。
從這臭小子的態度中,明顯能體會到他對自家閨女的擔心,可是這臭小子又是怎麼知道的
想到這裏,沈元光面色難看。
這擺明了就是有人把消息透露給他了,難不成還能是他自己猜出來的天大的笑話
而知道這件事的,除了他,就只有管家了。
好你個管家,當面一套,背後一套
白巍一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想歪了,不由着急道:“伯父,您相信我,我真的沒有惡意是我之前去您家裏找過沈同學,可她表現不對,分明就是換了個人”
“沈同學救了我的母親,我想報答她”
這個理由,當真是天衣無縫。
說完,白巍微微垂下眼,遮掩住眸底略微苦澀的情緒。
對啊,想找到她,僅僅是爲了報答,沒有絲毫別的東西作祟。
沈元光微微一怔,皺緊眉頭,“你跟我來。”
敞亮明麗的客廳裏,沈浪盤腿蜷縮在沙發上,漫不經心地盯着電視屏幕看,上面放着a國和m國球隊的球賽。
神態動作,都與真正的沈浪別無二致。
可偏偏,就讓人感覺到強烈的違和感。
沈浪優雅高貴和妖孽禍水相融合的矛盾誘.人的氣質,她窮其一生,可能也學不到丁點皮毛。
這個冒牌貨做足了姿態,拼了命模仿沈浪,包括沈浪對進門的沈元光看都懶得看這一點,可也正因如此沒有看到緊跟在沈元光身邊的白巍。
兩人進了書房。
“沈伯父,現在可以告訴我了罷”白巍抿了抿脣,面容苦澀。
從知道沈浪失蹤,他的腦海中已經閃過了無數種可能。
可她那麼聰明,爲什麼逃不掉呢
他害怕,害怕是因爲那條斷腿的拖累,而那條斷腿是因爲他。
他不敢想,如果最後沈浪真的出了什麼意外,那麼他就永遠沒辦法原諒自己。
沈元光微微一嘆,將書桌上倒扣着的相框拿了起來,輕輕摩挲着,眼角有些溼潤,道:“浪浪啊,她掛念着我呢,還傳了信兒,讓我別擔心她這麼好的孩子,到底哪個喪盡天良的人忍心傷害她啊”
白巍頭壓得更低,脣動了動,半晌說不出話來。
他也傷害過她,或者說,她這輩子受到的最大的傷害,就來自於他。
沈元光似乎一無所覺,道:“如果你真擔心她,真想爲她好就不要去找她,她不會希望你爲了她以身涉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