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說的,他自己都還被綁着呢,便開始對太子的狗子大放厥詞了。
打狗還得看主人罷
這奶狗崽子雖然肉乎乎,但終歸年幼,也就比正常男人拳頭大那麼一點兒,踩到臉上,能有多疼
這李元怕不是在挑釁太子爺呢
只有沈浪和李元知道,她那幾腳,是用了吃了奶的力氣,爪子間隱隱有紅光閃過,李元只覺得有萬鈞之力在碾壓他的臉頰,肌肉都要變形了。
知道什麼叫鬼門關走一遭嗎
他這就是。
好在,臉上那隻小惡魔被太子爺撈了起來,抱在懷裏道:“又淘氣了。”
李元有怒不敢言。
誰能想到一隻可能都不足月的小狗崽子能差點踩死他呢。
太子爺高貴冷豔地睨他一眼,自然也看到了他臉上的痕跡,情緒不明道:“怎麼,自個兒抓出來幾道印子,便能賴上孤的金肉了”
沈浪心裏直呼內行。
狗還是不及太子狗,外行人拍馬不及。
李元眼珠子都要突出來了,血絲泛泛,瞧起來頗爲駭人。
太子爺又甩出一句,“聽聞這渝州城,你們李家是土皇帝了”
此話一出,滿室皆驚。
尤其李老爺,冷汗直冒,兩股戰戰,哆哆嗦嗦叩首道:“奴不敢,就是給奴天大的膽子,奴也不敢僭越啊”
“哦”太子爺微微擰起了好看的眉,啓脣道,“可孤瞧着你們李府金碧輝煌,既非租上廕庇,府中也無人從商,怎的就奢靡至此”
李老爺臉上的汗唰地流了下來,如小瀑布一般。
其餘女眷見狀哭天搶地起來,口口聲聲道:“不知何人造孽,都與我等無關。”
李老爺目眥欲裂。
這些小妾原先都是良家子,被他看中了才搶來的,原以爲她們都誠心誠意爲他所折服,怎料不過區區一場禍事,便大難臨頭各自飛
爲了雨露均沾,他可是連最喜歡的嫡妻那裏去的都少了,夜夜流連於美妾處,最後反倒是這些美妾最先背叛他。
思及此,李老爺面露慨嘆之色,瞥向一聲不吭的嫡妻,心中難得生出幾分歉疚。
果不其然是他愧對嫡妻,事到臨頭才發覺所謂真心孰真孰假。
沈浪盯着李老爺臉上的神色變換,心中嗤笑,撓了撓太子爺的胸膛。
太子垂下眼看她,她呲了呲還沒長全的小奶牙。
太子眉眼冷冽之色稍霽。
還是懷裏的小傢伙懂事。
他擡頭不帶情緒地盯着一干人等,緩緩道:“若是知錯能改,也並非無藥可救。”
李老爺眼眸微亮。
衆多小妾的哭聲戛然而止,像尖叫的鴨子驀然被掐住了脖子。
“孤要你們毀家紓難,能做到否”
毀家紓難
毀家紓難
李老爺如遭雷擊,整個人都不好了。
這不就是要他散盡家財
這不是要他命嗎
李老爺腦門汗豆子直掉,他人胖,一流汗,就像流着一層油,膩人極了。
“奴以爲,爺說得對,渝州城鬧饑荒,本就該咱們這些人管,毀家紓難還算是輕的。”
李老爺睚眥欲裂,猛地扭身給了林蓉一巴掌,嘴裏罵道:“賤婦吃裏扒外”
林蓉被打得癱倒在地,髮髻散亂,哪怕臉上頂着個大大的巴掌印子,也依舊不卑不亢,道:
“老爺若再執迷不悟,李家就要沒了”
太子爺終於賞了這位主母一個眼神,覺得她還是有些眼色的。
尋常人家大難臨頭,不都想着活命要緊,哪裏會像李老爺這般作態
李元見到眼前的一切都懵了,不明白怎麼就鬧到了這樣的地步,絲毫沒有意識到是自己造成了這樣的結果。
最後李家還是被抄了,哪怕李老爺再不情願,再抗拒,依舊被抄了個精光。
太子爺吩咐將得來的財物悉數換成米麪,在城主府外頭佈施。
只是太子爺本人是不在現場出現的,城中百姓只知當今太子爺親自蒞臨救他們於水火,卻不知太子爺的真正相貌。
自打李府被抄,李家衆人守着個破房子也不老實,天天求着嫡妻林蓉去求其姐林綃,也就是城主府的大夫人。
可城主府如今自身也難保,如何接濟得了他們且不說太子爺耳目衆多,稍有風吹草動他立刻能知道,就單說與李家的情分,除了林蓉,可還有別的
李家就是個無底洞,個個好喫懶做,無數張嘴等着城主府養活,火中取栗的蠢事,林綃纔不幹。
而李老爺因着家底被抄,鬱氣沉結,到底沒忍住,徹底冷落了嫡妻,終日流連於美妾處尋歡作樂,連帶着嫡長子也喜愛不起來了。
林蓉看在眼裏,急在心裏,想使些手段挽回李老爺,只是如今連喫喝尚且成爲難題,又如何去請人收拾那些美妾呢
只好哭哭啼啼又去了城主府找嫡姐林綃。
林綃見她全然厭煩,只是她看不出來,還自顧自垂淚道:“眼下老爺與我離了心,我日夜獨守空房,往後日子可怎麼過啊。”
林綃還沒出聲,旁邊謝宓就開口道:“姨母此言差矣,姨夫就是再尋幾房美妾又如何,左右您是嫡妻,她們再如何得寵,終究是妾,也越不過您去,您怕什麼呢”
林蓉道:“你這孩子,怎的這樣說話真真是學壞了。”
林綃蹙眉,不樂意了,道:“宓兒所言有理,你一個嫡妻,還學妾室掐尖要強拈酸喫醋,丁點嫡妻的做派拿不出來,妹夫不在你房裏留宿,倒也情有可原。”
話裏話外的諷刺絲毫不加掩飾。
林蓉臉色都白了,匆匆起身告了辭,一句話都沒留下就走了,顯然是察覺到了林綃一家的敵意。
不料太子那隨從似乎早有察覺似的,這會兒正在門口等着呢,見林蓉出來,對她道:“爺要見你。”
林蓉大驚。
不知爲何,興許是上次的“毀家紓難”留給她的陰影太深,她現在想起太子,身子就會下意識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