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去撿柴火,你收拾一下房間。”我說,看碧瑤現在不好意思的樣子,我覺得,還是分開一下比較好,能讓彼此冷靜下來一些。

    “房間?”碧瑤一愣,“你說的是這個洞嗎?”

    “對啊,得收拾乾淨纔行,爲後面的‘房客’提供方便,這是趕山人的規矩。”我笑道。

    碧瑤點頭,小聲嘀咕了一句。

    “你說什麼?”我開始拆門。

    “我是說,”碧瑤咬了咬嘴脣,嬌羞地問,“洞房、洞房,是不是這麼來的呀?”

    “……好像是吧?”我也不太確定,“洞房”,嗯,倒是很形象!

    拆門出來,外面天氣雖還有些冷,但陽光明媚,曬在皮膚上很舒服,我抻了個懶腰,感覺後腰有些痠痛,不知道是不是睡覺姿勢不對的緣故,早上這個時間段兒,野生動物們忙活了一夜,都回窩睡覺了,打獵成功的概率不高,但也碰碰運氣吧,我感覺自己需要多補充些蛋白質,以彌補昨晚的連續奮戰,回想起來,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明知道之於她的病情已經夠用,可誰都不想停下來,不存在誰主動誰被動,直到精疲力竭,海枯石軟。

    不想了,我晃晃腦袋,左右查看,找到一大片闊葉,用手接着裏面的露水,洗了把臉,透心涼,頓時就把復燃的小火苗給澆了回去。

    清醒後,拎着小長矛,我爬上大石頭,四處張望,昨晚被寒潮打過的區域,樹葉初芽受損都比較嚴重,葉綠素盡失,顏色黯淡,與周邊的山色明顯不同,寒潮的範圍果然很小,籠罩了老虎嶺大部,以及野豬嶺的一部分。

    我突發奇想,這種“王者”級別的寒潮,會不會凍死小動物呢?如果有,那豈不是讓我白撿便宜了!

    想到這裏,我跳下山石,朝野豬嶺方向走去,這一片區域樹林密集,動物分佈較多。

    果然,才走出三十多米,我就看見地上躺着一隻半大的灰兔,但它還沒死,趴在草窠裏,頭緩緩轉向我這邊,掙了一下,想逃跑,卻沒有力氣,我持矛彎腰,快步接近,仔細一看,原來是一隻大肚子的雌兔。

    現在是孟春之月(春天的第一個月),趕山人有祖上傳下來的規矩:孟春之月,禁止伐樹,禁燬鳥巢,禁殺孕獸,禁捕幼獸,禁取禽卵。

    人與自然和諧相處,不是說不能殺生,而是要遵守自然規律,不能涸澤而漁、殺雞取卵,只有這樣,祖上留下來的綠水青山,纔會世代爲金山銀山。

    這隻雌兔被凍木了,還沒緩過來,我撿了些乾草,把它連兔帶窩,給深埋了起來,免得被其他野獸襲擊。

    繞過兔子,我繼續前行,很快又遇到了一隻半大的麂子,躺在地上,一動不動,我踹了它兩腳,身體都有些僵硬了,確認是被凍死無疑,我用匕首割下它的一條後腿(夠我倆吃了),將剩餘的鹿身掛在了樹上,留給其他動物喫。

    見了血腥,我得趕緊離開,免得和尋來的食肉動物遭遇,我找到一處深厚的樹葉叢,挖開表面溼漉漉的樹葉,從下層採集乾的松枝,又找到一棵死亡後、橫躺在地上的樺樹,找到蛀蟲的位置,用匕首將裏面乾爽而鬆軟的樹幹挖出來,沒弄太多,夠用即可。

    採集完畢,回到山頂,“洞房”已經被碧瑤收拾的乾乾淨淨,我將麂子腿拿出來,碧瑤看來是真喜歡喫肉,欣喜若狂,趕緊幫我支鍋生火,鹿肉經得住烤,不用埋在火堆下面,直接剝皮、切塊,加椒鹽攪拌,醃製一會兒,然後,用野生山櫻桃的樹枝串起來,果木烤肉。

    這是一隻未成年的麂子,肉很嫩,很快就烤熟了,我讓碧瑤先喫,又將兩塊壓縮餅乾泡在水裏,煮沸當粥,葷素搭配,鹹甜不膩,碧瑤也不顧淑女形象了,狼吞虎嚥,喫的滿嘴流油。

    “至於餓這樣嗎?”我用大拇指抿掉她嘴角的油,這貨不知道怎麼想的,居然涵住了我的手指!

    “幹嘛呀你?”我抽出手指,嫌棄地在衣服上擦了擦。

    碧瑤詭笑道:“你想要這樣的嗎?”

    “什麼?”我不解地問。

    “不要拉倒!”碧瑤沉下臉,繼續饕餮。

    我看了看自己被潤了的手指頭,還是沒懂她的意思。

    喫過早飯,七點整,二人離開山洞,繞過老虎嶺上的大石頭,繼續前行,如果一切順利的話,大概中午十一點即可到達老鴰嶺。

    今天金碧瑤的體力,明顯比昨天要好許多,不僅能自己揹包,走起路來還一蹦一跳的,精力無限,活力四射,我跟上她都有點費力。

    “你收着點兒啊,還有很遠的路呢!”我擔心她透支體力,穿着粗氣勸說道。

    “充滿了電,加滿了油,還不讓車跑嗎?”碧瑤笑道,沿着山路一溜小跑,消失在了茂密的樹林中,不過很快,她又原路跑了回來,臉上盡是驚恐之色。

    “怎麼了?”我警惕地問。

    “老虎!還是豹子……我不確定!”

    “多遠?”我掏出匕首,如果遇到豹子還好,萬一遭遇野生的西伯利亞虎,危險係數則會很高,老虎未必會喫我們,但很有可能覺得我們闖入了它的領地,作爲入侵者,會被它擊殺!

    “能有五十米吧,就在前面!”

    那應該不是老虎,如果是老虎,五十米外,它早發現碧瑤了!

    我走在前面,繞過一片灌木,碧瑤往前一指,我看見了,不是老虎,也不是豹子,而是一隻黃底黑斑的猞猁,這種“大貓”的體型,比老虎要小不少,對於人類而言,沒什麼威脅的。

    那隻猞猁正趴在一顆半歪斜的枯木上,懶洋洋地曬太陽。

    “這是猞猁,沒事的。”我長舒了一口氣。

    “猞猁?舍利子的那個猞猁嗎?”碧瑤也看出來了,這東西並不大,大概,頂兩隻家貓那麼大。

    我白了她一眼:“犬字旁的猞,犬字旁的猁,貓科動物,舍利子是骨灰好不好……”

    碧瑤似懂非懂地點點頭,旋即又問:“好喫嗎?”

    “……沒喫過!”我撿起一塊石頭,朝猞猁方向丟了過去,猞猁猛然起身,朝我們這邊呲了呲牙,嚇得碧瑤趕緊藏在我身後,緊緊抓着我的衣角。

    “滾!”我大喝一聲,猞猁見自己虛張聲勢的招數不好使,立馬慫了,夾着尾巴,灰溜溜跑進了樹林裏。

    我帶着碧瑤走過去,在它趴過的樹幹上,發現了一灘血跡,地上有個兔子的腦袋,應該是這位老鐵剛喫完早飯,蹲這消食兒呢。

    虛驚一場,繼續往前走,很幸運,一路上都沒有遇到三大隻(豬熊虎),九點鐘的時候,休息了二十分鐘,主要是我累了,到十點四十分,途徑一大片闊葉林時,一聲低沉而難聽的烏鴉怪叫,驚起了埋伏在樹冠裏的成羣的烏鴉,全都飛到空中,剎那間,遮天蔽日,景象蔚爲壯觀。

    我原地站定,呼出一口氣:“終於到了!穿過這片樹林,前面就是老鴰嶺!”

    “這麼快呀!”碧瑤撇嘴,噘着嘴說,“就要見到你的人蔘小姐姐咯!你說你是興奮呢,還是興奮呢,還是興奮呢?”

    “她一個植物,你喫她的醋幹嘛……”我皺眉道。

    碧瑤想了想:“嗯,也對,她是植物,咱們是動物,再說,她沒和你實體接觸,也就不算那個過唄!”

    “我跟一人蔘,怎麼那個……”我都無語了,只不過是夢境罷了。

    “那走吧!”碧瑤放心下來,拉住我的手,大踏步朝前走。

    很快穿過樹林,一道山嶺橫亙在眼前,前後左右都望不到盡頭,而且,山嶺的斜面很陡,看起來很難爬上去的樣子——跟老虎洞一樣,我也沒來過這裏,只聽爺爺描述過,樹林啊,烏鴉啊,陡峭成峯的山嶺啊,才能判斷,這裏就是老鴰嶺。

    不過,不用我判斷了,因爲半山腰的一塊裸露山石上,用朱漆寫着呢。

    “烏鴉嶺?”碧瑤念道,“咱們是不是來錯地方了啊?”

    “烏鴉不就是老鴰麼,那下面寫的什麼字,能看清麼?”我問,三個硃紅大字下面,好像還有幾行小字。

    “太遠了,看不清。”

    我和碧瑤爬上山腰,來到那塊裸石之下,這纔看清。

    “人蔘道場,林蛟出沒;圖門禁地,擅闖者死!”碧瑤唸了一遍,“林蛟是什麼玩意?”

    “一種長有雞冠的毒蛇。”我說,她沒問“圖門”是什麼意思,肯定是知道,之前在爺爺家,故意說不知道,是在氣爺爺。

    “搞得這麼嚇人幹嘛?”碧瑤皺眉。

    “警告標語而已,就跟‘放火燒山,牢底坐穿’差不多意思。”我笑道。

    忽然,大石頭上方,傳來一聲尖銳的鳥叫,極爲高亢,聽音色,像是在預警!

    “棒槌鳥,小心些。”我擡眼看了看,這一擡眼不要緊,差點把我給嚇個半死!

    “哪兒呢?”碧瑤也想擡頭看,我趕緊按住她的腦袋,摟着她轉過身,故作輕鬆道,“咱沒準備好呢,還是先下山吧。”

    “哎呀,好不容易爬上來的,下去幹嘛?”碧瑤掙脫開我的手,扭頭朝大石頂端看去,“媽呀!什麼東西!這麼大!”

    “三眼林蛟。”我失聲道,沒想到,剛上老鴰嶺,就碰見這麼一個硬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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