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聽着師尊綿延的呼吸，不知怎的，他又想起了之前在山洞中的對話。
師尊問他對師姐是否有男女之情。
上輩子，沉淵含恨而死，臨死前是玄兔將他從嵇琛的地牢中救了出來，雖然師姐向來待他很好，可他們永遠都不會產生同門師姐弟以外的情誼。
沉淵以前也從沒有機會考慮過男女之情。
這會靜下心想想，若是他喜歡一個人，那人鐵定是霽月清風，超塵拔俗，與這污濁世人大相徑庭，眼裏心裏只有他一個人。
若真有這樣的人，那他肯定會喜歡極了。
這樣想着，沒過多久沉淵便失去意識陷入了夢境。
再次睜眼，他又一次回到了那個牢籠。
修爲被廢，四肢經脈盡斷的痛苦又一次包裹了他。
被鎖鏈鎖在暗無天日的地牢深處，一個人都沒有，只有他微弱的呼吸。
很久之後，那道門被推開一條縫，從光裏走出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師尊？”沉淵喃喃喊了一聲，他看着光源虛弱地問：“今日怎麼是師尊來了？師尊也要和嵇琛一樣，取我的龍鱗？”
姜黎居高臨下看着他，眼中帶着冰冷的厭惡：“沉淵，你可知錯？”
“弟子不知錯在何處？”
“蛟龍性惡，你隱瞞自己真實身份，在鳳尾山變出真身大開殺戒，門內弟子死傷無數，難道你無錯？”
沉淵仰頭看着姜黎，那人永遠一副高高在上的冰冷模樣，彷彿任何人都無法入他的眼。
“師尊認爲，生而爲蛟龍，是徒兒的錯嗎？”
姜黎反問：“難道不是？”
沉淵只感覺心中一腔悲憤，師尊明明不該是這樣，他從喉嚨裏擠出一長串悲愴的笑。
“師尊，您說的對，徒兒的確是惡龍沒錯。”沉淵擡眸：“可徒兒不僅僅是條惡龍。”
“孽徒！”姜黎冷聲道：“冥頑不靈，今日爲師便要清理門戶。”
說着，君子劍劃出，霎時光芒萬丈，而沉淵也徹底看清了姜黎面上的厭煩。
“君子劍！”沉淵喃喃道：“在靜心峯住了那麼多年，師兄師姐都有師尊尋的神武，偏偏徒兒沒有，既然師尊這麼偏心，那就不要再怪徒兒了。”
不等姜黎動作，沉淵忽化身原形，直接崩斷了那幾條鐵鏈。
巨大的蛟龍將姜黎壓了個措手不及，君子劍被龍尾掃出了十幾米遠。
“師尊，徒兒那麼相信你，可是你一點都不相信我。”
“孽畜，滾下去。”
“師尊又錯了，作爲一條畜生，又怎麼會聽師尊的話？”
鋒利龍爪下的脖頸修長又白皙，身下的人因爲憤怒臉色有些漲紅，與平日裏的冰雪模樣稍有差別，讓人……忍不住想要破壞。
沉淵沙啞着聲音說：“師尊總說龍性本惡，這錯了——”
姜黎眼睫一顫，厲聲喝道：“畜生，你想幹什麼？”
“徒兒想告訴師尊，龍性本yin纔是真的。”
……
“安之！”
“安之？”
沉淵感覺自己陷入了夢魘，大腦很想醒過來，可身體動彈不了，好幾次以爲自己已經醒了，但是轉眼又陷入了夢境。
耳邊熟悉的聲音不斷，直到額頭注入一抹清涼，沉淵猛然睜開了眼睛。
眼前的人表情冰冷，但眸中又充滿了擔憂，與夢境中那張帶着厭惡的臉完全不同。
沉淵知道，自己真的醒過來了。
“師尊——”
沉淵動了下想要做起來，可腿間的黏膩不僅令他臉色煞白，更是讓他身體一陷，腦袋又撞在了枕頭上。
裝死。
“醒了就好。”姜黎鬆了口氣說：“你初次被魔氣侵染，在夢裏可能會勾出心裏隱藏最深的慾念、執念以及恐懼，不過那都不要緊，不用放在心上。”
姜黎說完後，沉淵的臉色更白了。
慾念和執念，想到夢中旖旎的場景，沉淵再次受到極大的驚嚇。
“不舒服？”姜黎皺眉道：“可是夢見了什麼不好的事情？如果你願意，可以說與爲師聽聽。”
“沒什麼。”沉淵當即大聲拒絕。
如果被師尊知道夢裏自己對他不敬，肯定會真的將他逐出師門。
姜黎沉默了一番，而後才摸了摸沉淵腦袋說：“你不願意，那就不說。”
腦袋上冰涼的觸感傳來，沉淵的視線落在了姜黎那雙潔淨修長的手上，夢裏……師尊身上的一切都是這麼好看。
“安之，你的額頭很燙，是不是生病了？”
“沒有。”沉淵臉臊的更燙了，他將姜黎的掌心從自己額頭挪開，說：“師尊，我沒事。”
姜黎看了他一會，才說：“既然如此，你就好好休息吧！爲師要出門一趟。”
“……好。”
沉淵側過身將被子往上拉了拉蓋住了半張臉。
這種時候，他可沒勇氣在師尊跟前掀開被子更衣。
姜黎頷首，他從須彌空間裏找出來一瓶丹藥，放在沉淵枕邊。
“如今你體內魔氣充盈，要更加定心凝神，以免被魔所利用，若你感覺到胸悶氣漲或是脾氣暴躁，可以先含一枚丹藥，師父會盡快尋得辦法救你。”
“嗯。”沉淵點了點頭：“謝謝師尊。”
姜黎沒再多說，便起身推門出去了，他需要儘快找到澹臺溪。
暗香閣作爲幽都最大的客棧，其實並不僅僅是客棧和酒樓，它還是幽都城交易或者公開拍賣的一個重要地點。
最要緊的是，澹臺溪常年居住此地，這在九州大陸並不是祕密。
姜黎下樓後詢問了小二，然後從客棧大堂穿過到達了另一邊，再上到五層走過一條長長的走廊後，便到了地方。
因爲澹臺溪的緣故，暗香閣的生意一向火爆，因此他們爲了留住這尊大佛，特意爲他尋了個安靜僻壤的房間。
房間外幾米的地方有一青衣女子守着。
姜黎上前道：“姑娘，吾乃逍遙宗姜黎，今日特地前來求見澹臺先生。”
那青衣女子道：“奴婢這就去稟告先生，還望搖光君耐心等候。”
“自然。”
那女子進去沒有太久，便又出門行禮說：“搖光君，我家先生有請。”
姜黎頷首：“多謝姑娘。”
“不客氣。”那青衣女子側身道：“請您一人進去便可，奴婢在外等候。”
只需幾步，姜黎便走到木門前推開了門，一進去引入眼簾的便是一頂巨大的丹爐。
“無事不登三寶殿，鳳尾山距離幽都好幾千裏，搖光君此番前來想必是有要事嘍！”
姜黎往前走了幾步，繞過丹爐，便看見了一年輕的紫衣男子正盤腿坐在丹爐後，他身前放了張梨花木的小桌子，桌子上擺放着一套上好的茶具，看樣子剛添了熱水沒多久，還冒着熱氣。
姜黎立於澹臺溪身前，居高臨下看着他道：“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沒事就不能來找你了？”
“哈哈哈！”澹臺溪大笑幾聲說：“好一個有朋自遠方來，但這確實不是你的風格，搖光君還是請先坐下，咱們直話直說便是。”
“那在下便恭敬不如從命了。”於是姜黎盤腿坐於澹臺溪對面，之後便將事情原委一一道了出來。
澹臺溪與姜黎本身沒見過幾次，但這個人八面玲瓏，姜黎又是當世修爲頂尖之人，背後還靠着一個逍遙宗，就算是澹臺溪狂妄自大，也不會輕易拂了姜黎的面子。
何況，他本身也挺欣賞搖光君。
一番話畢，澹臺溪微微皺眉：“搖光君的意思是，需要我煉製出九曲靈丹，助令徒淨化體內魔氣，順便幫助他成爲真正的龍族！”
“沒錯。”姜黎擡眸：“澹臺先生，這個生意接還是不接？”
澹臺溪挑眉道：“在下雖爲煉丹師，但歸根究底是個商人，搖光君可知煉製一枚九曲靈丹可要付出什麼代價？”
“先生請講。”
“九曲靈丹一共需要三十六味珍貴藥材，樣樣都是當事難尋的天材地寶，要湊夠這三十六藥材已是難得，而整個煉丹過程需要持續整整兩月，期間對於火候的控制半點不能馬虎，否則便會功虧一簣糟蹋了藥材。”
姜黎問：“以先生的功力，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
澹臺溪道：“這是自然，不過這些都不是最難的。”
“噢？”
“最難之處在於，除去三十六味天材地寶外，還需要搖光君。”
“我？”
“準確來說，需要搖光君的一身修爲，不多不少，正好到達渡劫期。”
姜黎默然，良久後他才問：“先生需要在下一身修爲，用作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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