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秀眉確實變化大,薑糖除了感到疑惑,並沒有先入爲主將她列爲敵特嫌疑人。

    恰好趕上符橫雲問,她隨口便說了。

    符橫雲沒指望她有啥新發現,畢竟薑糖平時不用下地,她上工就是開着拖拉機四處拉東西,什麼青瓦紅磚、石板、泥沙……反正隊裏讓拉什麼她就幹什麼,幾乎沒有一天是閒着的。

    她跟那些知青呆在一塊的時間不多,估計只在喫飯時間打個照面。

    這樣的情況下,若說能有什麼重大發現,明顯不現實。

    卻聽符橫雲搖頭:“有人確實接觸過她,但目前沒發現她有不對勁之處,反倒是另一個女知青,她身上的問題不小,你平時小心行事。”

    薑糖一下來勁了:“你是說吳芳?”

    她低頭沉思片刻,還是覺得不可思議:“她的尖酸浮於面上,就連背後的算計也顯得過於淺薄,不太像……”

    符橫雲笑,接着她話頭說道:“不夠心機,所以不像敵特?”

    薑糖搖頭:“我只是覺得,她是一個非常沉不住氣的人,這樣的人確定不會拖後腿,幫倒忙?”

    吳芳心思惡毒,但行事並不周密,比如千方百計想要毀了尹秀眉那件事,就設計得特別粗糙,也就是尹秀眉好騙,如果換一個人,根本不可能如此簡單被她設計成功。

    一個心性浮躁,並不聰明卻又喜歡自作聰明的人,背後的人不擔心她是豬隊友嗎?

    符橫雲不需要回頭,就知道小知青這會兒的表情,那雙亮晶晶清凌凌的鳳眸一定瞪得大大的,半信半疑,一臉糾結。

    他心下微哂:“不是每一顆棋子都需要知道自己的用途。”

    很多人在無意間幹了一輩子間諜的活,臨死恐怕還以爲自己忠心爲國,做了多大貢獻呢。

    不同資質的間諜需要不同的訓練辦法,有些人清醒着知道自己在違法犯罪,而也有那麼一批人,他們愚昧,他們無知,他們只是恰好得了眼前的利。

    至於利益後頭是什麼代價,他們不知道,也沒興趣瞭解。

    拖拉機搖搖晃晃了半個多小時,遇見了早上一起到縣城的幾個青年男女。

    “……喲喲喲,今天咱們運氣好啊,居然是雲哥開車!”

    幾人興高采烈爬上車,符橫雲見薑糖被擠到角落裏,一個跨步跳下駕駛座走過去,伸手敲擊車斗邊緣,冷聲道:“你們兩個大男人坐啥車沿,不嫌擠得慌啊?坐鬥裏去。”

    李成和發懵,“啊??哪兒擠啊,不擠啊。”說完,他撓了撓頭,看着符橫雲恭維道:“不擠,真不擠,雲哥你不用太關照我們,嘿嘿嘿……”

    天黑,其他幾個看不清符橫雲臉上的表情,一聽李成和這話,也以爲符橫雲是關心他們,一時受寵若驚。

    “雲哥,我們相信你的技術,向前進,向前進。”

    “今天坐了雲哥的車,我要一個月不洗澡。”

    “……哈哈哈哈,去你的。”

    符橫雲:“……”

    “咦?姜知青你笑啥?”

    薑糖看不見符橫雲的表情,但能想象出他此時一定特別無奈,臉特別黑,然後再也忍不住,清脆的笑聲從嘴角溢出來。

    “沒,就是想到了好笑的事。”

    “啥笑話?我們也想聽。”薑糖連忙擺手,揚起聲音隨意瞎掰了一個冷笑話:

    【小明是一隻蛾子,但他從來不飛。“你爲什麼不飛呀?”同伴賣力的撲棱着翅膀問他。

    “飛起來的樣子太難看了。我怕掉粉。”小明一邊咳嗽一邊回答。】

    說完,薑糖想起明星們粉黑大戰鬧出的種種低級又惡俗的笑話,又“咯咯”笑出聲。

    而四周一片寂靜。

    薑糖笑了幾聲,突然後知後覺,如今沒有“掉粉”的概念,所以沒人能get這個冷笑話的點。

    她一個人樂得不行着實尷尬。

    但面上卻一派淡然:“不好笑啊,那我換一個?”

    隨着這句話落下,周圍的沉默又詭異地持續了幾秒。

    “哎,雲哥,你咋還不開車呢?”

    城裏的笑話咋那麼深奧難懂呢。

    每一句都聽懂了,但就是不知道是什麼意思,看姜知青的樣子似乎挺好笑的,萬一再說一個,大家還是不懂,笑不出來,會不會顯得他們很沒有文化啊。

    爲了不暴露大家文化水平低,幾人不約而同選擇轉移話題。

    符橫雲眯了眯眼,第一次覺得沒眼色的人實在太多了。他直接伸出手,拎着李成和的衣領把他往車斗裏推,漫不經心道:“坐下,不準起來。”

    李成和一臉懵逼,其他人也是面面相覷。

    他還想問問爲啥,就見符橫雲鑽進駕駛座,側首跟薑糖說:“坐穩了。”那聲音,跟平時對他們說話時太不一樣了,李成和抓破腦袋,總算想明白到底哪裏不一樣了,特別溫柔,特別體貼。

    他第一回聽見雲哥用這麼噁心扒拉的語氣跟女孩說話。

    李成和恍然大悟,脫口而出:“雲哥,姜知青,你倆好上了?”

    符橫雲心情極好:“跟你有關係嗎?”

    李成和訕笑,“沒關係,沒關係,我就是替你們高興嘛。”說完衝一塊的幾個人說:“你們是不是也爲雲哥和小姜知青高興啊……”

    其他人一陣附和。

    他們敢說不高興嗎?恐怕話一出口,就被雲哥扔大馬路上。

    薑糖只是淺笑着默認了,別的什麼也沒說。

    一個小時後,拖拉機慢慢晃進村子。

    下車的時候,腿坐久了發麻,薑糖腳下踩空踉蹌兩步,從駕駛座下來的符橫雲立刻伸手扶住她。

    “當心點,這邊有水溝,別踩進去了。”

    薑糖站穩身體,往後退了兩步,讓符橫雲把拖拉機開進倉庫。

    等鎖上倉庫門後,符橫雲將她送回知青點。

    符橫雲幫她推開門,自己卻不進去,“二十分鐘後,你到門口來一趟,我拿東西給你。”

    薑糖看他神色嚴肅,估摸着是什麼重要的東西,於是點點頭:“好。”

    不過她又說道:“那你快一點,我洗漱完就要睡覺了,明天一大早要起牀,晚了我就不等你了。”說完,她走進院子要關門,透過十釐米不到的門縫朝符橫雲揮了揮手。

    符橫雲笑了笑,插在褲袋裏的手伸出來,也衝薑糖揮了揮。

    轉身快速消失在黑夜裏。

    薑糖關上門,轉身便被悄悄站在她身後的蘇丹葉驚得往後退了兩步,她拍着胸口:“怎麼不出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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