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她知道啊。
她把那枚菱形晶體給他時，他還以爲只是單純讓自己幫她拿着。
原來是這樣啊。
雪白手指微微收緊，他脣角牽扯出了一個淺淺的弧度，點了點頭。
確實沒那麼懼怕火光了。
纖軟濃密的睫毛輕微垂落，畢竟這是草木之靈凝結出來的晶體，帶着生命氣息。
洛瓷先是從外面拔下幾根冰凌凌的透明冰錐，放在冰雪王用魔法凝聚而成的杯子裏。
想了想，“這個杯子不會融化吧？”
他輕輕搖頭。
只有他這具身體會受影響，而他用魔法施展出來的冰杯並不會。
洛瓷把冰錐敲成小塊放在杯內，放在火堆中間烤着，這樣應該會很快融化。
然後又坐在他旁邊，從木籃裏拿出麪包片慢慢喫着。
她知道他並不能喫東西。
所以就沒有分享。
其實幹巴巴的麪包片並不好喫，但當時家裏的食物也只有這個了。
她靠着打零工在上一年也積攢了五枚銀幣，可以買不少食物，還有新衣服，只是這附近好像沒有人跡，沒辦法花出去。
而現在就連身上的麪包片都不多了。
冬天很難找到食物。
洛瓷懷抱雙膝，下巴擱在膝蓋上，靜靜望着火堆裏的冰杯。
淺色瞳孔裏映着火光，漸漸出了神，視線慢慢模糊起來，思緒飄忽不定。
直到眼前出現一隻大大的晶瑩剔透的冰雕杯，裏面盛滿了飽滿碩大的櫻桃，櫻桃上面還帶着點點水珠，是剛剛清洗過的模樣。
她漸漸回過神。
櫻桃不出意外是在女巫的櫻桃園摘的。
可……在什麼時候？
洛瓷轉眸望向冰雪王，他又把冰雕杯朝她遞了遞，漂亮眸子帶着催促與關切。
她接了過來，從裏面拿出一顆櫻桃慢慢品嚐，酸酸甜甜的滋味，還有些冰涼，“謝謝。”
吃了之後，身體有一股暖流淌過，很舒服，她怔了怔，“這裏面有魔法嗎？”
其實也是，女巫種的櫻桃不可能普通。
而且兩三顆顆所蘊含的能量就已經足夠飽腹了。
冰雪王微微點頭。
洛瓷想着既然這和普通櫻桃不一樣，他應該也是可以喫的，便拿了一顆遞到他脣瓣前。
指尖不小心觸碰到了他纖軟的脣，感覺到了些微涼意。
冰雪王微怔，細碎的光掠過冰藍色瞳孔。
他很喜歡同她接觸，柔軟的，帶有溫度的，看上去很漂亮，卻又格外孱弱。
他也只能靠着這具身體，靠着這段偷來的時光，和她同行了。
他微微張脣咬下了櫻桃。
嫣紅的汁液溢了出來，將他蒼白的脣染上了誘人的紅，纖長濃密羽睫微微翹起，漂亮眸子靜靜望着她。
無聲的乖巧。
洛瓷遞給他帕子，淺眸半眯着，軟糯的聲音透着愉悅，“把果核收集起來，以後試着種種，萬一也能長出一大片櫻桃園呢！”
冰雪王乖巧地配合，慢慢吐出果核到帕子上。
她又拿了幾顆櫻桃，示意他收回去。
冰雪王默默把冰雕杯收了起來，指尖流淌出一點銀雪般的魔法，櫻桃消失不見了。
這讓等着她開口問自己的冰雪王有些泄氣。
不是說……都會對魔法感到好奇嗎？
他可以給她看更神奇更美麗的魔法。
可她好像不需要……
洛瓷見冰杯裏的冰塊融化了大部分，便從火堆裏拿了出來，說起來，火堆一點兒沒燙到她。
冰杯沒有發熱，可手伸進火堆，即使沒有真正觸碰到，但也應該會感覺到燙。
可她卻一點兒事也沒有。
她小小地喝了幾口水，想了想，把杯子遞到冰雪王面前，“你要嗎？”
他眸光微垂，雪白手指接過杯子，杯壁上還有她留下的薄薄脣印，很快就要隨着冷空氣消失不見。
纖軟蒼白的脣瓣輕輕印在脣印所在位置，慢慢飲着，好半晌才鬆開。
冰藍色眸子微微眯起，好像極滿足似的，脣瓣勾起了愉悅的弧度。
明明只是冰雪所化的水罷了，儘管她已經是儘可能挑選乾淨的冰錐了，可再怎麼樣這水都還是有些不乾淨的。
可他卻喝得津津有味。
洛瓷沒注意到他的舉動，低頭撫摸着趴在身側的冰雪麋鹿，聲音柔和，“這些天辛苦你們了，”
她拿着櫻桃柄，放到其中一隻嘴前，它微微用力，咬下櫻桃，沒多久就吐出了乾乾淨淨的果核。
當然另一隻也不能厚此薄彼，各餵了兩顆櫻桃當做犒勞。
洛瓷藉着融化的雪水把果核清洗乾淨，小心包好。
忽然肩膀微重，她怔了怔，伸手扶住了他。
或許是地精森林之行讓她發生了點變化，現在接觸他沒那麼冷了。
垂眸望着他安靜的容顏，那雙漂亮剔透的冰藍色眼眸已經看不見了。
會認出他是冰雪王也很正常。
再也沒有一雙和他一樣的眼睛。
他身體總是很冷，臉色蒼白到近乎透明，還畏懼火光。
在女巫那裏得到玫瑰花後，她把玫瑰花放進木籃裏，他會保持一段距離。
甚至在雪橇上閉眼休憩時，中間醒來緩緩睜眼，無意中瞥見了他的手。
不見血肉，不見森森白骨，如斷缺了的冰，透明異常，可等他觸及冰雪以後，手又恢復如初，雪白無暇。
那一刻，她驀地想起暴風雪尋到一間木屋後，得到了他無聲體貼的招待。
他還爲自己盛湯，他的手恐怕早已千瘡百孔吧。
而她居然還問他怎麼不喝。
如果喝了，一定、一定很難受吧。
*
休整一夜後，他們都恢復了力氣，這幾日趕路的疲憊彷彿都消失不見了。
洛瓷猜測是櫻桃的緣故，也不知道女巫會不會不高興，她感覺……冰雪王大概拿了不少櫻桃。
……
櫻桃園。
女巫沉默地望着少了四分之一的櫻桃，咬了咬牙，最後還是認了。
她十分心疼地環視一圈櫻桃園，發現了一處亮晶晶，慢慢走去，頓了頓，是一枚很獨特的種子，只有在冰雪宮殿附近纔有生長的。
而除了冰雪王，沒人能去那裏，或者說，沒人能活着回來。
女巫取下那枚種子，心情好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