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到底隔着幕離,天還未怎麼亮,她無法看清他的表情。
“我們走吧。”
大約是五六點的時間,行人並不多,路上尚且有些光亮,他們沿着路走,經過了好幾個早餐攤位,攤主們早早地開始勞作。
霧氣騰騰的,傳來各色早餐的香味,夾雜着寒風撲面而來,帶來別樣的生活氣息。
洛瓷低頭拿出了小錢袋,裏面沉甸甸的,裝着碎銀子和銅錢,這是她爲了出來買東西特意換的。
她揚了揚錢袋子,“你想買什麼,我請你啊。”
楚肆望向她手中的錢袋子,很小一隻,裝不了太多錢,而且聽聲音,是銅錢的清脆響聲,顯然是不是一整錠金子或銀子。
以她的身份,何須考慮這些事,可偏偏要同他一起,不帶隨從不帶暗衛。
他望向那邊的包子鋪,“我喫兩個包子就好了。”
“那好啊,我買完包子,然後一起坐在餛飩攤那。”
她跑了過來,對着老闆喊道,“老闆,要兩個肉包子。”
老闆擡頭望了一眼,發現是兩個人後,便沒有多言,打開蒸籠,霧氣瀰漫,她有些看不清,只知道是白茫茫一片。
這會兒沒什麼客人,即使有,那也是打更的以及各攤主到別的攤子買早餐嘗新花樣。
“客官,您的包子,一共十二文錢。”
她低着腦袋從錢袋子裏拿出十文錢放到老闆手心,接過了油紙包好的包子,“謝謝。”
等她離遠了些,看到油紙包有些懵,這個包子好像有點大……
幾乎佔據了手掌的一大半。
剛出爐的包子很燙,她左右換着手拿,一副被燙得不行的樣子,甚至下意識地想要給手吹吹氣,只是隔着幕離,看起來有些笨拙。
洛瓷走到楚肆面前,把包子遞給他,聲音小小的,“你的包子。”
她想了想,底氣上來了,又不是她強迫他喫兩個包子的,一副不關她事的語氣,“這是你自己要的。”
一個大包子就夠一個人喫的了。
楚肆接過油紙,絲毫不怕燙一般,將包子拿到幕離內慢慢喫着,漫不經心的。
咬了一口,他清冽嗓音夾着些啞意,“你不是要買餛飩嗎?”
洛瓷眨了眨眼,扯着他的衣袖走向餛飩攤位,“我要一碗餛飩。”
餛飩攤主立即把餛飩下鍋,“馬上就好。”
楚肆垂眸靜靜地望着她拉着自己衣袖的手,她很知分寸,絲毫沒有觸碰到他的手,最令他詫異的是,他居然不反感,亦沒有任何反抗的意思。
楚國男子不可入仕,不可爲商,更不能做這種小買賣,凡是要拋頭露面的事通通不能涉及。
也唯有等到年老色衰了之後,在外做些小攤販,纔不會被人說三道四。
而這裏的攤販大多是都是上了年紀的老人,手腳還算麻利,有的夫妻一起,看起來倒是比一般的要和睦得多。
只是攤販這種職業在楚國不受重視,地位低下。
餛飩很快就煮好了,攤主將餛飩端到她面前,“一共八文錢。”
“給你。”
洛瓷掀開幕離,舀起一勺,輕輕吹了一下,等它不那麼燙了,直接塞嘴裏,喫得十分起勁。
楚肆眸光微怔,她坐在這樣狹窄的桌子旁,用有些粗糙的陶碗大口喫着餛飩,和昨夜慢條斯理用膳時大相徑庭。
“怎麼了?你也想喫嗎?”
他微微搖頭。
隔着幕離,洛瓷依稀看見他在慢慢咬着包子。
“現在天氣冷了,包子涼得很快,趁熱喫吧。”
“……嗯。”
他們有一話沒一話地聊着。
“我還不知道你多大了?”
楚肆頓了頓,慢慢回道,“十五。”
他說話總是輕輕慢慢的,不會太大聲,也不會用力。
“那你比我小兩歲啊。”
十六歲繼位,如今是在位一年。
少年年齡比她小兩歲,身高要比她高一些。
這個位面她身材要高挑些,加上上揚的眼尾以及眼角那顆淚痣,頗有幾分御姐範。
不過她撐不起御姐氣場。
洛瓷咕嚕咕嚕喫完了一碗餛飩,她沒把幕離放下去,因此楚肆很輕易便看到她臉上的滿足愜意。
只不過是一碗幾文錢的餛飩而已。
他忽然明白,他爲何會答應同她一起出宮。
因爲心情會不自覺地放鬆,即使只是很小的事情。
他不知道這是不是對方的僞裝,是不是在故意接近他,可明顯放鬆的心情卻是實實在在地沒有作假。
即使在心中一遍遍告訴自己,這是假的,他沒有出色的樣貌,也沒有討喜的性格,她怎麼可能看上自己,這不過是她一時的興致。
可心中那抹輕鬆舒緩讓他始終無法冷硬下來,同她說些決絕的話。
他不願在今日掃興。
此時的楚肆尚且不明白其他更多的心思,只以爲是難得有過的輕鬆心情讓他捨不得打破平靜。
到了最後,楚肆也只能勉強喫完一個肉包子,還剩一個包子被他用手帕包好。
洛瓷想了想,又去買了一杯豆漿,遞到他手中,有些不好意思,“剛剛忘記了。”
碎片喫那麼大個包子,肯定會口乾。
楚肆慢慢接過豆漿,“謝謝。”
他有些恍惚。
他並不是對方以爲的那樣從未出過宮,也不是她以爲的那樣任人欺負。
但每次出宮,從未像此時此刻一般,買小喫攤上的早餐,更沒有在這個點認真看過天空。
不知爲何,心情一點點地明朗起來。
無由來的欣愉充斥在心尖。
晨時的寒風,與手中豆漿的燙意,普普通通,也說不上是什麼好的體驗,可身邊的少女眼眸亮晶晶地望着他,卻構成了一幅有些難忘的畫面。
洛瓷拉下幕離,繼續扯着他的衣袖,“你跟緊了哦,看着點路。”
於是楚肆一手拿着豆漿,另一隻手的衣袖被她扯住,那隻手便有些無處安放,他無法擡起來抗拒她,只能小心翼翼地垂在身側,趨向她的角度,顯得有些溫順乖巧。
可小心翼翼,溫順乖巧,都是他絕對不可能會有的。
那是絕大多數男子對妻主有的態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