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楚皇想要借壽辰同洛國聯姻，即使手底下的人早早傳來她抵達楚國的信息，他也無動於衷。
他並不關心她是否會看中那些皇子。
他知道洛國勢力很強，不論是她自己，還是背後的父母都無人敢招惹。
可他從未想過要通過她來達成自己的目的。
從前沒想過，以後沒想過。
他以爲他們之間不可能有接觸。
可在入皇宮第一日，她就走到了他的庭院外，乖巧禮貌地問他能否進來。
這般湊巧地來到了最偏遠的宮殿。
他轉眸望向她時，對上她的視線，無端地不想拒絕她。
甚至因爲觀察她脣瓣的乾裂蒼白，下意識地爲她倒了熱茶，未曾反應過來的潛意識裏，是想要她多留一會兒的。
或許，他是希望能同她接觸的。
這些年他的心一片荒蕪，所以做什麼都很寡淡，也許完成了自己的目標，他就無事可做了。
可看見她端着茶杯小心翼翼地喝茶，小口小口地喝着，古井無波的眸內掠起了一點漣漪。
只不過是很尋常的動作，竟然覺得有些可愛。
她好像和其他女子不一樣。
至少，她們不會露出這些柔軟的姿態。
在她問及有沒有點心時，他只是稍微遲疑了一下，就去殿內端來一碟小點心。
他不知道那時是以什麼樣的心情，拿了一碟遠不及她平日膳食的點心，雖然……也只有這種了。
如果不想她留下來，直接拒絕說沒有點心就好了，可偏偏還是去殿內拿了，若是精緻可口的點心也就罷了，可那點心完全配不上她的身份，冷冷硬硬的，喫起來還刺喉嚨。
原來從這時起，他就開始糾結了。
他想遠離她，但又不捨得拒絕她，卻給了她不周到的待遇。
她離去時想要知道他的名字，對上那雙顧目盼兮的眼眸，他不知怎的，那般介紹了自己，帶着輕嘲，仿若自輕自賤似的。
把自己低到了塵埃裏。
一個是高高在上的女皇，一個是無人在意的皇子，雲泥之別。
怎麼可能會有接觸。
他們不是一路人。
他想，大概是他太冷淡了，所以惹她不高興了，她應該不會想來了。
可出乎意料的，望見了提着宮燈走過來的少女，她想同自己一起用膳，是因爲她覺得他過得很差。
或許是她舉止間透着的平等尊重，又或是她出於好意的關心。
他到底是沒拒絕。
從一開始沒拒絕，往後便再也拒絕不了。
一步步，心甘情願地落入她的手裏。
他記得第一日她說的話，“要是女皇讓我娶你也隨便嗎？”
心神微微震盪。
他第一時間想起的不是拒絕，而是不知如何開口。
他自己也不知道。
換了其他女子是十分篤定的拒絕，可如果是她的話，拒絕的話卻說不出口了。
起初是不捨得。
是不想讓她難過。
到了最後卻是不願拒絕了。
答應她出宮，同她一起喫京城街上的早點，逛些小攤位，確確實實是他從未體驗過的。
零星的快樂。
他說他討厭妻主，討厭乖巧順從，討厭那樣小心翼翼的態度，卻在無意識的時候，小心翼翼地跟在她身邊，十分溫順。
那時他想要買下的念頭是，用這個作爲餘生的懷念，他不想再同她有交集了。
縱然，平日裏沒什麼情緒，可也沒有煩惱，更沒有這些錯綜複雜理不清的思緒，想得太多其實很痛苦的。
他以爲他可以安安穩穩地等到她離開楚國。
從此以後，他們就兩不相見了。
再也不可能牽動他的心神半分。
可只不過是在楚皇壽辰這夜，就變了。
他一直不敢直視他的感情，不敢直視那抹心動，以至於越是壓抑，越是無法掌控。
在看到楚澤的行動時，心跳漏了半拍，明明知道她不會中招，明明知道她不會喜歡那些人，去依舊生出了幾分驚惶。
以及某種毀天滅地的情緒。
他知道，他是徹底栽了。
他看着她軟乎乎地撲向自己，眸光迷離地喚他，還軟聲抱怨他爲何不接住她。
心房徹底失守了。
他記得那夜她趴在自己懷裏的模樣，記得她溫順乖巧的迴應，也記得自己的心跳如雷。
可她第二日醒來時全然忘記了，只留他記得昨夜的心動。
饒是如此，他還是想要給她一個難忘的花燈節，想向她表白心意。
賭上自己的一切，去愛她。
從前父妃告訴過他花燈節的由來。
花燈節那日，神靈會關注下界，可這日又是月黑之夜，沒有月光，神靈無法看清人間。
唯有點亮足夠多的花燈，聚集在一起，神靈才能看到，才能見到自己的誠意，纔會賜下祝福。
若是表白心意，他自然要做到最好。
他和她之間，他不想出半點差錯。
他以爲這是屬於自己一個人的告白，卻沒想到她會帶一盞花燈過來。
並非是他單方面的，而是雙向的。
幸好，他沒有捨棄自己的喜歡。
對女尊國的男子而言，選擇妻主就是一場賭弈，起初他們每個人都覺得，對方會一心一意地待自己，心中無比信任對方，覺得自己一定是特殊的那個。
可最後，絕大多數，都輸了。
也許一開始，那人確實是值得信任的，一如父妃相信楚皇，至少在那個時間裏，對方的愛是真的，特例也是真的。
可最後還是輸得粉身碎骨。
可即使擔心自己會輸，那顆爲她而跳動的心仍舊偏向了她，如飛蛾撲火，他還是想賭一次。
也許會輸，可他更怕他從一開始就像個縮頭烏龜，眼睜睜地把她推走，推給別的人。
那樣，才更加不甘心啊。
沒關係。
如果輸了，他就用自己的方式將她圈禁起來。
他的勢力都歸於她，而她是他一個人的女皇陛下。
從前他的人生沒有意義。
而今她便是他的意義。
爲她生，爲她死，爲她瘋魔。
*
後來。
楚肆成爲了洛國的暗帝，已經擁有了可與寧閣比肩的勢力，他在下屬面前冷戾鋒銳，如同一把血腥黑暗的利劍。
可到了少女身邊，卻總是溫軟乖巧的。
“妻主，今夜要侍寢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