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他收拾碗筷，將要去洗時，洛瓷扯住他的衣袖，“你現在的能量還能維持多長時間？”
機器人俊美無暇的臉上帶着優雅清淺的笑容，“還能維持兩天，請您別擔心，我會自行狩獵喪屍晶核，不會再發生之前能量耗盡的情況。”
洛瓷稍稍放下心，他們可以在這裏休息一天再出發，不僅僅是食物那些，就連汽油碎片也提前裝了不少，不需要擔心半路沒油的情況。
當時在收費站她聽到那對男女抱怨，並未站出來，一是槍打出頭鳥，如果她表現出油很多，難免不會有第二個第三個人跳出來，二是她的性格讓她無法當着這麼多人的面說話。
她沒讓碎片洗碗，而是自己帶着小燈去了廚房，釋放水異能慢慢洗着碗。
他是碎片，不僅僅是機器人，她不可能真的把他當一個可以使喚的家政機器人。
何況她也不是什麼貴族小姐，不需要這樣無微不至的照顧。
她和他之間，是平等的。
機器人默默開口，聲音略帶軟意，“小姐，這是我的任務。”
洛瓷不知道這枚碎片是怎麼對她產生這麼強的執念的，好像從見到她第一眼起，就開始照顧她了，她一邊洗着碗，一邊含蓄問道，“爲什麼你要離開那裏？”
其實是在問爲什麼會特意來找她。
她換了個說法，想知道她在他心裏是什麼樣的地位。
她並不知道，機器人形態的碎片和人類有什麼區別，比如情感方面的，他到底明不明白。
機器人怔在原地，按照機器人的修養，他必須在三秒內回覆主人，然而他卻開始猶豫了。
精密複雜的大腦裏此時只漂浮着一句話：
小姐是不願意他來找她嗎？
幾乎是在這個念頭浮現出來時，他漆黑的瞳眸微微渙散，無措地失神無光。
他的行爲，是被否定的，是不被認可的。
這對機器人來說，宛若重創。
他垂下頭，低聲道，“因爲想要跟隨小姐。”
他下意識地隱瞞了那些佔有慾，他想讓小姐也屬於他，這其實算是冒犯。
一個對自己主人產生了妄念的機器人，是不合格、不值得被信任的。
他又道，“一個機器人只能擁有一個主人，只聽從一個主人的命令，您是我遇見第一眼就認定的主人。”
並不僅僅是錄入信息就會認可那樣簡單。
或許其他機器人，只要得到原主人的同意，將其他人的信息錄入進去，機器人就會聽從對方的命令，可他不是。
他原來也不怎麼聽祁諭的命令，直到她來了以後纔開始做一個認真負責的機器人管家。
碎片是把她當主人啊。
她頓了頓，將碗筷放好，轉過頭望向他，慢吞吞道，“可我想要的是同伴。”
是平等身份的同伴，未來還可以是男朋友，是戀人。
機器人在腦海中迅速地瀏覽了一遍關於同伴二字的解釋，他微微擡眸，靜靜凝望她，聲音遲緩，“小姐，我不明白。”
漆黑深邃的眼眸帶着些微茫然，褪去了機警和強大的優雅冷靜。
洛瓷想了想，“比如，你不用把我方方面面的事都做到。”
“你爲我做飯，我自己洗碗。”
“你保護我，我也可以保護你，而不是一直被你護在身後。”
“你也要好好地愛護自己。”
怎麼可以事事都以她爲先呢，那樣的話，就太沒有自我了。
琊怔怔地望着她，在機器人守則裏，主人本來就是位於首要地位的，任何事都不越了過去，即使機器人爲主人犧牲，那也是理所應當的。
而即使是犧牲，對主人來說，那也只是一團廢鐵，機器人怎麼會有感情，沒了他，還有下一個。
這是他在星際，從機器人腦電波里得知的。
他從來都沒有聽到過，類似於她這樣的言論。
可這是小姐的要求，她幾乎沒有對他用過強制命令的語氣，許多次都是在詢問他。
每次都是“可不可以”、“能不能幫我”。
他後來才知道，這是尊重，是平等的口吻。
琊瞳眸閃着光芒，嗓音輕輕道，“小姐，我可以學。”
他的學習能力很強的。
只要她別不要他。
如果她厭惡他，排斥他，那他的意義就不復存在了。
洛瓷拿起小燈，“那我們上樓休息吧。”
琊同她並肩走在一起，等走到房間時，他正要爲她打開房門，但見她的手已經觸及到門把手，便垂下了手。
他輕聲道，“小姐，晚上會很冷，我可以調節體溫供您取暖，請您允許我的冒犯。”
意思是想要抱着她睡覺。
之前他一直隱藏身份，不能像以前那樣將她照顧得周全，也不能太過主動，而現在則不必要了。
但與此同時，多出來的是機器人必須遵守的準則——不得未經主人允許同主人過於親密。
機器人的口吻十分平靜，不摻雜任何曖昧，即使是有額外的情緒波動，但連他自己也弄不明白，更不必說將這種心思表露出來了。
他更多的是會流露出迷茫，像一張乾淨的白紙。
洛瓷也沒想着讓碎片一下子就理解，她當即拉着他進了房並闔上門。
琊低垂下目光望着她牽着自己的手，機械之心流淌過一道細小的電流，帶來輕若羽毛的酥麻感，他此時並不知道，這種情緒，名爲愉悅。
躺在牀上後，她主動靠着他睡覺，這樣主動的行爲讓機器人精密複雜的大腦開始紊亂，並不像是大腦空白，他依舊能清晰地感知到各方面的信息，只是大腦裏好似多出來了什麼，不一樣的信息流動。
愉悅歡喜這種情感，其實也是一種信號，憑空生出的信號流竄在大腦，經過芯片，最後在心臟處盤旋。
他忍不住伸手環住她的腰，他記得，第一次擁抱她時，腦海中流淌過格外不同的電流，那種感覺，讓他永生難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