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器人碎片說話確實過於直白坦率，坦率到讓人有些不知所措。因爲並非人類，情感方面還在學習，他沒有羞恥心，並不會感到羞恥彆扭，也不會不會由於難爲情而無法開口。
但這種不分時段的直率，其實還是有點令人措手不及的。
只是她完全沒辦法說拒絕的話。
這枚碎片很令人心疼。
機器人碎片總是想着爲她處理身邊的瑣事，從內到外，沒有半分不耐，反而十分受用喜歡，就好像……是在獲得某種認可感，想要彰顯自己很有用，讓她不要趕他走。
這讓他知道，他是被她需要被她信賴的。
她記得星際位面時，在後來那些天，有許多時候是祁諭爲她準備三餐，方方面面都由他接手，機器人碎片幾乎無事可幹了。
這等於剝奪了最後同她相處的少有權利。
想到這裏，少女脣線抿直了些，她纖長捲翹的睫毛微垂。
她之前從未想過有哪個位面會出現兩枚碎片，頂多也是兩種形態，兩種性格罷了，就像天使和惡魔，有時候會覺得，銀眸的天使和紫眸的惡魔分別是容傾的兩種形態。
他本來就是異色眸啊。
因爲沒有想過，所以即使察覺到有不對勁的地方，也沒能立即反應過來。
就算立即反應過來又能怎樣呢？難不成同時和兩枚碎片在一起嗎？即使他們本來就是一個人，可碎片也有碎片自己的性格啊。
那樣就太不公平了。
不能籠而統之把他們都當成一樣的，也不能頑固地把他們分得太過清楚。
可他們選擇隱瞞她，不讓她面臨這種局面。
祁諭從始至終都沒在她面前流露出半點異常，而機器人碎片更是主動隱藏自己的特殊性，隱藏他的氣息，並減少和她的相處，乃至是將自己僞裝成普通的機器人，孤身離開。
她當時還以爲是他擁有了自己的意識，爲他感到高興，而忽略了心底理不清的悵惘。
原來不是。
他離開了星際，撕開空間裂縫，不知方向地尋找着，可穿梭位面哪有那麼容易呢……
甚至在找到她以後，也只是想着能待在她身邊，懵懵懂懂地學習着人類情感。
而此刻的機器人碎片，正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漆黑透徹的深眸如平靜的大海，又如沉靜的夜色，溫柔輕緩。
脣角掛着完美優雅的弧度，十分包容似的，仿若她說什麼都不會生氣，只要她說不喜歡，只要她表現出牴觸排斥的神色，他絕對不會採取任何冒犯的行爲。
他會繼續做好體貼禮貌的機器人管家，不爭不搶，規規矩矩，默默等待她的主動親近。
所以她怎能因爲難爲情而說出模棱兩可或是拒絕的話語，那樣就太傷碎片的心了。
洛瓷清透漂亮的眸子望着他，聲音溫軟，“我喜歡啊。”
而後小聲嘟囔了一句，“不過不要現在。”
或許心思百轉，然而現實中只過了幾秒的功夫，並沒有太長時間的停頓。
她在他耳邊低聲道，“要是你能更主動一點，我會更喜歡的。”
不需要這樣患得患失。
聽到她輕軟溫柔的話語，琊手掌收緊了些，她的腰很細，一隻手掌就能握住不少，而且沒有太多肉，身體實在是過於纖細了。
縱使他已經在努力投喂她，也沒辦法那麼快見效。
通過她三言兩語的描述，以及初初找到她時的場景，他精密複雜的大腦能分析出她過往的處境。
他的小姐，在他不知道的時光裏，受了很多苦。
他因爲她的迴應而感到歡喜，也因她過於瘦弱的身體感到心疼，更因她明明已經羞澀得不行，卻還是認真溫柔地回覆他的話，而心生悸動。
所有的情感，全都來源於小姐。
或許這一生，他都不可能學會真正人類的感情和生活，永遠也沒有集體榮譽感，但沒關係，只要在小姐面前，他不是一堆冰冷異常的機器零件，而是戀慕她、守護她、陪伴她一生的戀人，就足夠了。
琊低下頭，在她脣邊輕柔綴吻着，流連於脣瓣邊，格外溫柔，他輕聲呢喃，“小姐……”
【我愛您】
這三個字並未說出口，只在心裏默唸。
如果此時洛瓷能進入機器人的大腦，或者是拿到他的聲源器（發聲的器件），就能聽到他這樣一句極沉靜的話語，袒露愛意宛若對着什麼發誓一般，莊嚴肅穆，十分認真。
琊並未想要立即同她做更親密的事，只是想看看她對自己的容忍度和接納度，這是他小心翼翼的試探。
他不想被她拒絕，然後關係開始疏離起來，已經開始親密的關係，怎能容許它又變成曾經那樣的剋制生疏。
*
基地第一天，無人打擾，也沒有什麼小隊邀請他們加入，唯有夜晚不安分的喪屍經過時鬧出了些動靜，不過很快就被解決了。
因爲是夜晚，動靜雖然有些大，吵醒了遠處的人，但沒人趕過來，只是安分地睡覺，希望喪屍不要闖入基地。
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這很正常。
畢竟非親非故，沒人願意冒着危險去同在夜晚明顯強了不止一點的喪屍戰鬥。
也因此，無人看見洛瓷二人解決喪屍時那乾淨利落、毫不拖泥帶水的動作。
夜晚，解決完喪屍後，琊便關了燈，主動調節好自身溫度，做一個乖巧的取暖工具人，將她抱得嚴嚴實實。
一般而言，機器人並不需要睡覺，也不會做夢，可今夜有些不同，他頻頻想起那本裝訂上的火柴人圖片，大腦開始浮想聯翩起來，忍不住把火柴人畫面替換成他和小姐的。
於是，甚至不需要主動控制體溫，身體就自發地開始熱了起來。
意識模模糊糊，像是陷入了睡眠之中。
他開始做夢。
夢裏被雲霧遮掩，朦朦朧朧，看不真切，起初什麼也沒有，安靜無聲。
而後慢慢出現一點細小的水花，不遠處似乎出現溫泉，霧氣蒸騰，隱約能看見其中的人影，是妙齡少女的輪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