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執小心翼翼地把水泡一個個戳破,用浸溼了的帕子輕輕地擦拭,最後才塗藥。
傷口塗了藥難免會覺得疼,藥膏一點滲入傷口,帶來的疼感比之前更甚,若不是洛瓷處於睡夢中,疼感被意識模糊了一些,也許已經立即醒來了。
饒是如此,她下意識地想要縮回腳,讓爲她上藥的楚執十分頭疼,只得老老按住她的腳。
因爲腳踝被束縛着,她怎麼也掙不開,委委屈屈地從夢中醒來,想要看看罪魁禍首是誰。
只是待她睜眼起身後,發現是碎片在爲她上藥,意識清醒了大半。
洛瓷慢慢撐坐起來,默默望着碎片,乖巧地沒有亂動。
她沒有理所當然地認爲這枚碎片一定要一開始就很關心自己,也知道也許一開始他會對自己比較冷淡,他們今天才見面,纔開始產生交集。
所以她此刻並不是毫無保留地對他,至少,不會一開始滿腔熱情地湊到他身邊,是對自己的行爲有所保留,信任和喜歡卻是不變的。
就如之前,她明明腳疼得厲害,卻未表現出來,始終未讓他察覺,因爲她不確定第一次見面的他,可以讓她依賴。
她知道沒有記憶的碎片會對自己冷淡是一回事,可心裏會不會難受又是另一碼事了。
只要不期待,就不會太過失望難過了。
她其實……很害怕受傷。
楚執見她醒來,安安分分坐在牀上,始終一聲不吭,漂亮小臉透着溫軟乖巧,剔透琉璃眸子靜靜望着自己。
耳垂悄悄紅了起來,他有些不適應地移開些目光,用輕微斥責掩飾自己的不自在,“怎麼腳疼不告訴我?”
而且……明明上藥是很疼的,可她完全都沒表現出來。
原本只是輕斥,想到這點心中莫名生出了些慍怒。
怎麼可能不疼呢。
洛瓷眨了眨眼,慢慢開口,“我以爲只是有點疼,這不算什麼。”
這麼多世界了,她怎麼可能真的當一個小孩,再有就是,這只是一點小傷,怎麼因爲這就委屈地告訴家長求安撫。
楚執漆黑漂亮的眸子盯了她半晌,眸內無波無瀾,而後移開了目光。
騙人。
睡着了的她可比現在誠實多了。
只是他沒再繼續開口了,低頭爲她塗好藥,力道盡可能地輕柔。
他微抿着脣,纖長濃密的睫毛垂落,眼眸半遮着,眼底的情緒看不真切。
因爲楚執低着頭,蹲在她面前爲她塗藥,洛瓷坐在牀榻上,處於俯視的姿勢,她望見了他脖頸處的紅繩。
不出意外,是那枚陰玉嗎?
在她重新回到這個位面以後,或許會影響往後的事情,但八歲以前的事並未受到影響。
從一開始,關於這玉佩,關於她與碎片的聯繫,就決定了。
龐大冗雜的記憶慢慢浮現在腦海,絕大部分記憶她都知道大概的經歷,唯有幾處灰濛濛的,十分模糊,而現在,隱隱浮出水面。
……
記憶開始飛轉。
彼時的她十二歲,跟隨父王一起入皇宮。父王被皇帝留下商量要事,而她身邊則跟着鳴翠,在皇宮御花園附近歇息。
“本公主問你話呢?聾了嗎?”
然而沒有迴應。
大概是一而再再而三被忽視,那位公主惱羞成怒,“來人,把他拖下去,打二十大板。”
又一道女聲響起,“若是你現在向公主求情,乖乖認個錯,可就不用挨這板子了。”
然而從始至終,對方都一聲不吭。
那時的洛瓷並不是愛管閒事的人,偏生不知怎麼的,起身循着聲源走去,鳴翠連忙跟在她身後。
儘管她年方十二,長得也不算高挑,一張漂亮小臉偏生覆着寒霜,頗有幾分冷美人的氣質。
沒多時就到了聲源處,琉璃眼眸望向即將挨板子的少年,那少年一身小太監服飾,臉上看起來頗爲狼狽,身上似乎還帶着傷。
可這分狼狽並未遮掩他的美貌半分,一雙漆黑狹長的眼眸全無波瀾,深不見底,看起來十分木訥寡言。
洛瓷一來,其他宮人紛紛向她行禮,畢竟她很小就被封了郡主,是當朝獨一份的殊榮,淮安王府日後也由她來繼承,又有淮安王罩着,皇宮上下無人不知。
“參見明棠郡主。”
她聲音冷淡地應了一聲,眸光從那少年身上收回來,望向六公主,語氣十分平淡,不見喜怒,“六公主在御花園意欲爲何?”
六公主已經十五歲了,比洛瓷高上一些,然而氣勢卻矮了半頭。
生活在皇宮裏,什麼沒見過呢,六公主的母妃並不算受寵,即使是及笄了也沒有封號,皇帝更沒有爲她找駙馬的念頭。
她身後沒有像淮安王那樣可以爲洛瓷撐腰的人,也就沒有同洛瓷爭鋒的底氣。
甚至心裏再不甘嫉妒,也只能壓下那些情緒,臉上帶着笑容,語氣和善下來,“這個奴才不聽話,教訓一下。”
洛瓷嗯了一聲,沒有追問,這讓六公主鬆了口氣,畢竟只是個奴才,郡主怎麼會細究爲那奴才討要說法呢。
這是在皇宮最沒用的。
心裏這麼想着時,又聽見明棠郡主稚嫩冷淡的嗓音,“本郡主需要一個帶路的,就他了,六公主可願讓於我?”
六公主憋了半天才道,“郡主若是想在皇宮逛逛,我可以挑選其他奴才,那太監性子木訥,肯定不合郡主意。”
洛瓷聲音平靜,一雙漂亮眸子沒什麼情緒,“其他人沒他好看。”
這話徹底把六公主堵住了。
確實,皇宮裏就數楚執容貌最爲漂亮,只不過是個太監。
(僞太監)
洛瓷此舉掃了六公主面子,六公主當然不會久待,臉上勉強掛着笑容離開。
周圍的宮人全都散去,只餘少女及少女身後的侍女,楚執慢慢撐起身子,垂下頭,看不清眼底的神色,他開口向她道謝,“多謝郡主幫忙。”
並非是之前不願開口的模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