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縣夫人是訟師呀》

    清河小縣,民風淳樸,數十年來,百姓安居樂業。前不久,清河知縣高升後,新任知縣剛上任,就發生了一件百年難得一遇的怪事。

    一名百姓在樹下躲雨的時候,被雷劈死了。

    消息傳開後,十里八鄉的人都聞風趕了過去,將孟氏的院子裏裏外外圍了個水泄不通,甚至有的人索性踮着腳爬到了牆頭上,只見院子裏橫放着一具蓋着白布的屍體,孟氏正跪在地上指着一名弓腰縮頭的外男朝捕快哭訴。

    捕快:“要債?”

    孟氏抹淚道:“是,中秋節到了,我讓他去縣裏買肉,順路去要回去年借出去的五兩銀子。”

    外男瞪着眼睛驚慌道:“嫂子,這……宋大哥剛走,您不能亂咬人那,我母親生病是欠了你們家銀子,但是錢我早就還了呀。”

    宋石頭是被雷火燒死的,現在死無對證,收據就算在身上也被燒沒了。

    孟氏原想着癟三還能把人送來,看在她孤兒寡母的份上就把錢還了,好歹大家親戚一場,誰料想當着面這麼快就不承認了。

    她憤憤盯着癟三一身乾淨的衣着,就不由想到自己家孩子連個做鞋子的錢都沒有,“你……明明是你,當初說去縣裏做生意,我們夫妻倆的積蓄都給了你,後來你說日子不好過,欠了錢一拖再拖,我們也從未說過什麼,現在我們兒子長大了,沒錢上私塾,不得已纔去找你要錢的,你但凡還了我們一點,我們家至於連個買肉錢都沒有嗎?莫不是你想賴賬,半路上才謀財害命!”

    “冤枉啊,嫂子,錢我早就還了,怎麼花是你們兩口子的事,我哪知道你們家爲啥沒買肉錢?再說,害人可不是小事,別說我沒這個心思,我就是再有本事,也不能讓老天爺降下一道雷劈死人啊!”

    此話一出,衆人趴在牆頭上議論紛紛,都懷疑是宋石頭生前做了什麼虧心事,才被雷劈死了。

    捕快了解情況後,確認宋石頭是意外死亡,草草安撫了孟氏幾句,對着癟三問:“你是第一個發現宋石頭屍體的?”

    癟三趕緊道:“是,大人,我是宋大哥的朋友,他出門走的太急,我是送傘的時候纔在村頭髮現大哥屍體的。”

    “你跟我去衙門一趟!做個口供!”

    說完,將趴牆頭的人一鬨而散,就帶人趕着回去交差了。

    在宋家村,五兩銀子可不是個小數目,都夠尋常人家攢三四年了。

    孟氏想去衙門告狀又抽不開身,現在收據也沒了,一想到癟三那張死皮賴臉,就氣的捶地大哭。

    幾個膽子大的訟師順勢溜到了院子裏,爲首的宋實在安撫道:“宋嫂子,我幫你把錢要回來如何,事成之後我只要二兩銀子。”

    孟氏一聽,愣了下:“二兩?那不要臉的癟三統共才欠我們家五兩銀子,你們就要走一半?”

    宋實在盯着地上的屍體爲難道:“這人走茶涼,死無對證的,這事要不趕緊解決了,到時候黃土一埋,時間一長,您一分錢也得不到,更沒處說理去了。我們要錢高是高了點,可好歹您還能要回去點不是?”

    “可他還沒有還錢,我拿不出這麼多錢啊。”

    “宋嫂子,咱們都是父老鄉親的,誰還能跑了不成,您可以先付定金,事成之後再給也沒關係。”

    孟氏聞言,這才抹了把眼淚問:“那定金要多少錢?”

    “一兩。”

    “一張狀紙,就要人家一半的錢,就是金墨水也沒這麼貴。”

    孟氏扭頭,只見門口不知什麼時候多了一個姑娘,年齡不大,小臉倒是生得朱脣粉面,明眸皓齒,素衣包裹下,像冬日裏頭的晚霞映雪般沁心宜人,忍不住多看了兩眼,覺得有些面熟。

    她剛要開口,就聽見宋雙雙略顯稚嫩的嗓音開門見山道:“宋嫂子,您要想打官司,我可以讓您告贏,我只要兩錢銀子。”

    孟氏眸光微動,很快就被旁邊的宋實在打斷了:“誰家的孩子這麼不懂規矩,誰讓你進來的!你當這是雞毛蒜皮還是偷雞摸狗,這是人命案子!這麼多男人都沒辦法的事,你一個女娃娃懂什麼!還不快速速力離開!”

    孟氏見宋實在罵的這麼兇,好像倆人認識的樣子:“她是?”

    宋實在盯着宋雙雙,沒好氣道:“她是宋秀才家的女兒。一個姑娘刺繡賣花做點什麼不好,非要學人家做個訟棍!你要是打不贏這官司,五兩銀子要不回來,難道還要讓我們重新再打一次,豈非添亂?”

    孟氏剛纔還好奇怎麼是女訟師,一聽是宋秀才的女兒後,當即就不說話了。

    宋家村誰不知道宋秀才是訟棍,娶得媳婦是瘦馬,後來宋秀才得罪了人,參加秋闈路上被人給殺了,兇手到現在還沒找到,這樣的人家,能教出什麼好女兒來。

    讀書人但凡能考上秀才,再不濟去私塾教書,就是過得窮酸一點,也不會去做訟師。

    這種得罪人的事,男人都不做,何況是女子,那也只有識字的寡婦裏面才能遇到幾個,何況還是沒有嫁過人的姑娘家。

    只怕是孤兒寡母沒了生計,只能撿起她父親的老本行出來混飯吃了。

    這麼一想,孟氏更加覺得宋雙雙不靠譜,畢竟正經訟師誰會在嘴上喊着能打贏的?

    果然是來騙錢的!

    宋實在光看孟氏的眼神,心裏就有了答案,用長輩的口氣呵斥道:“年齡越大越不懂規矩!這是什麼場合,有你說話的份?還不快出去!”

    宋雙雙盯着眼前一身褐色錦緞,鬢角發白的中旬男子:“……”

    過了一個節,宋實在還是這麼實在,做事從來不給人分一杯羹也就罷了,如今本事沒漲,訴訟錢漲的倒不少。

    她沒進來時就見他們愁的抓耳撓腮,恨不得從屍體上變一個收據出來,還真沒覺得他們能打贏這個官司。按照以往對他們的經驗,到時候最多教孟氏在衙門口撒潑賣慘博官府同情罷了,說不定靠憐憫換來的那點錢,都不夠訟師費的。

    宋實在被宋雙雙篤定的眼神盯得有些不自在,不由想到了當年脣槍舌劍的宋秀才,着急忙慌趕人道:“看什麼看,未出閣的女兒也不知道避諱,什麼教養!還不快出去!”

    宋雙雙沒理會宋實在叫囂,依舊是篤定的語氣扭頭對着地上的孟氏道:“你要是需要幫忙,就到村頭找我,打鐵要趁熱,你現在是穩贏,但時間超過三天,我也不保證結果你還能滿意。”

    宋雙雙丟下這句話後,拎起沒賣完的胭脂就走了。

    宋實在從頭到尾被無視後,張口結舌的盯着門口嬌小的背影,氣急敗壞的喊道:“超過三天人都下葬了,還用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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