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爲什麼讓你去現場查看的原因了。凡雷擊者,必須是自上而下,地面不會有所崩裂,而現場你也說是樹枝橫飛,坑面凹陷,可見爆炸是從下而上,況且,本官昨晚確實不曾聽到雷聲,這傳聞未免荒唐。”

    長風這才瞭然的點了點頭,連看着謝珹前面的那封狀紙也多了幾分欽佩之意。

    這封狀紙看似寥寥幾筆,卻蘊含了最有用的線索,最短時間內解決了上任後一個棘手的難題,實在是難得。連謝珹也不由感慨道:“想不到,清河縣竟然有如此才學之人。”

    長風也替自家大人高興道:“您上任之前還說缺個師爺,現在好了,剛到清河縣,就收攬一個英才,可見大人仕途通順,這師爺可比外面那些九品官頂用多了!”

    說起來,寫狀紙的人,謝珹終究還未見過,回頭問:“對了,孟氏那邊怎麼說。”

    “我今天專門去打聽了,聽說寫狀紙的人叫汪朔之,還是宋家村唯一的秀才。”原來秀才裏面也是參差不齊,也有拔尖兒的,他還以爲全天下的秀才都是酸不拉幾的書呆子呢。

    謝珹放下茶盞叮囑道:“明日請他來府衙一趟,務必好言相邀。”

    長風腰背挺直,歡喜應道:“是,長風明白!”

    ……

    夜來宋家小院一片寂靜,偶爾街上會傳來幾聲吠犬。

    東廂房案桌上的蠟燭頭髮出微弱的暖光,照在牀帳裏,顯得更加幽暗,倒也十分溫馨。母女倆正盤腿坐在牀上數錢,一顆顆碎銀子堆成了手心一般的小山,一隻手就可以抓完。

    這張牀還是宋秀才在時訂做的,毅哥兒還小,佔不了多大地兒,天一黑就睡了,三個人如今在一張牀也不會覺得太擠。

    喬氏將錢收進牀頭櫃子裏後,欣喜道:“想不到孟娘子這麼大方,如今咱們已經攢三兩銀子了。”

    宋雙雙躺下鑽進了被子裏,將頭髮往後一撩,“弟弟將來考試也需要盤纏,咱們得提前給弟弟攢着錢,可不能讓他像父親一樣,自己籌路費。”

    喬氏知道自己女兒懂事,心疼道:“娘掙的錢不多,就是辛苦你了。”

    宋雙雙躺在牀上道:“娘,您平時少給二房一點,咱們四兩銀子也夠了。”

    喬氏當然不會那麼傻把大錢都被鄒氏搜刮了去,躺下道:“放心吧,娘心裏有數。”

    有數嗎?宋雙雙覺得自己母親心裏沒數。

    宋雙雙突然翻身朝着喬氏道:“娘,咱們一味隱忍也不是辦法,這些年,便宜被她們佔了不說,咱們沒落到一點好,名聲也越來越差了,總要想個辦法還回去,讓她們知道咱們不是那麼好欺負的。”

    提起這事,喬氏眼底含着淚光,她能有什麼辦法?

    “娘是這樣的出身,你爹走後,咱們又住在人家院子裏,能有什麼辦法?”

    “一個人□□臉一個人唱白臉的辦法。”宋雙雙見喬氏陡然一緊,就知道她又開始顧慮了,“您不用擔心,她既然那麼在乎名聲,就不能把我們趕出去,他們要是來日欺負我們孤兒寡母,那纔是真的落了笑話,到時候宋珍珍也嫁不出去。”

    喬氏一想,有道理,如果鄒氏被傳出刁鑽刻薄,誰會娶這樣家的女兒?

    爲了兒女,喬氏心下一橫,對着宋雙雙道:“你比娘有主意,你說怎麼做,娘都聽你的。”

    ……

    次日,天剛矇矇亮,宋雙雙起了個大早,想趁着街上人少到汪朔之家裏知會一聲。

    郭氏已經起來做飯了,聽到外面敲門聲,尋思着誰大早上來敲門,隔着門發現是宋雙雙後直接進去做飯了。

    汪家的門有個縫隙,宋雙雙聽到腳步聲後,明明看到郭氏了,見她又走了,不禁喊道:“伯母,我是雙雙!”

    郭氏自知被發現,只好停下腳步,疏冷道:“什麼事啊。”

    “我來找汪大哥。”

    “他不在!”

    說完,郭氏起身進去了。

    反正,宋秀才已經走了,她也沒必要顧慮其他,總之宋雙雙是配不上自己兒子的。

    誰知,自己兒子這麼不給面子,聽到敲門聲也挺勤快,很快院子裏就傳出了汪朔之的聲音:“誰大早上來敲門啊!”

    宋雙雙聽到裏面有迴應,連忙道:“汪大哥,是我,我找你有要緊事。”

    汪朔之看了喫癟的郭氏一眼,開門道:“怎麼了?”

    宋雙雙知道他沒有收入,家裏又沒有農田,日子過得艱苦寒酸,正愁找個事兒幹,委婉道:“你不是最近閒來無事嗎,知縣大人在招師爺,你要不要去試試?”

    汪朔之一聽就覺得她在說廢話:“這種好事,都是有後門的,哪輪得到我。”

    宋雙雙把來龍去脈說了一通後,郭氏聽得眼前一亮,這些年全靠她一人漿洗縫補補貼家裏,偏偏兒子手無縛雞之力,又沒有閒錢辦私塾,只能省喫儉用度日,現在這個機會,簡直是解決了他們一個大難題,頓時就換了一副面孔,親厚的笑道:“你這孩子不早說,我還以爲你大早上什麼事呢!我尋思着要被人看見,對你名聲不好,就沒讓你進來!”

    說完,朝着汪朔之嗔怪道:“你在門口堵着做什麼呀,還不快帶雙雙裏面說話,當心被人看到了!女孩子家名聲最要緊!”

    然後,汪朔之帶宋雙雙去了廳堂說話,郭氏在院子裏多做了一份粥,凝神聽着裏面的動靜。

    汪朔之朝着郭氏解釋道:“她是個女孩子家,不方便去衙門,孟氏不好交代。”

    明明是天大的好事,母子倆十分矜持,一副好像被委託幫忙的神色,“原來是這樣啊。”

    汪朔之道:“我去是沒問題,只是我對這案子來龍去脈不太清楚,你是怎麼知道癟三不是被雷擊致死的?”

    到時候知縣大人問他,一問三不知,豈不是露餡了?

    “很簡單啊,我這些天一直在縣城賣胭脂,所以知道有個賣炮仗的癟三。那天出事的時候,我正好回村子,在村頭看到了案發現場,好大一個坑面,怎麼可能是被雷擊致死,如果知縣大人問你,你就如實回答就好。”

    宋雙雙說完後,汪朔之果然露出了一副不過如此的神色,宋雙雙知道他愛面子,也沒往心裏去,準備出門時,郭氏趕緊端了一碗粥過去,“這就要走了,我還多做了一份粥呢。

    宋雙雙盯着郭氏碗裏沒幾粒米的粥,明顯比平常人家喫的稀多了,就知道她平日裏捨不得喫穿,而且這粥散發着一股淡淡的餿味,似乎是昨日裏剩下的,也沒有什麼食慾:“不了,我得趕回去做早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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