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莫名其妙的話惹得崔涉動作一滯，暗光裏崔涉的睫毛上下襬動了一下，他略微擡了頭：“嗯。”
“不厚道啊，當時那藥王可跟我保證了一定能治好的。”逢荊儘量輕快一些說道。
“藥王，”崔涉頓了頓，“這些年一直在替我煉製丹藥，但都沒什麼效果。”
“這小老頭該不會是拿你試藥呢。等我回去了好好跟他理論理論。”逢荊撇了撇嘴。
三千年前神魔大戰的時候崔涉從魔界窩裏走了一遭回來，那時候的他不僅滿身傷口，神志也是不清醒的，後頭天帝用補軀蓮藕將他失掉的血肉補足，勉強挽回了一條命。只是魔尊給他施用的離魂術使他神志不明瞭好一陣，記憶裏總有一段缺失，尤其是他出事那段時間前後的事。
而這也成了崔涉的一個心結，三千年來他試了許多種方法，也不見有效。
這段對話倒沒讓崔涉失神太久，他注意到面前女子的右腕上的金色手鐲，上刻鏤空蓮花紋樣，鑲有綠松石和藍色寶石，顯得精緻。
鐲子看起來倒是沒什麼異樣，只是
青水醒來的時候只覺得全身被摔得痠痛，微皺着眉睜開眼，眼前一個頭發亂糟糟還帶着一堆灰的腦袋讓她陡然睜大了雙眼，拳頭不經思考便揮了出去。
是時崔涉正在查看她身上有沒有什麼能證明身份的東西，一下子感受到輕風立刻出手接住了未能落下來的拳頭，擡頭便是一雙略帶驚恐的眼睛，如今那眼睛睜開配上帶着塵灰的臉，倒顯得透亮。
只是這份驚恐在他那張髒污的臉出現後，先是由驚恐到震驚，再然後便是一些看不懂的情緒，複雜，又深重。
“你是誰”
崔涉對着青水說出了第一句話，他將逢荊的刀拔了出來握在手裏多了幾分威脅的意味。
我，是誰
青水看着身旁冒着寒氣的刀身，從中勉強看到了自己狼狽的樣子。現下的她頭髮裏還插着幾根乾草，身上的衣服和臉上都沾着不少黑灰，倒也就比眼前乞丐打扮的人強些許。
“說來你可能不信，”青水嚥了咽口水，“我是來救你的。”
她現在震驚於她差點打了戰神，也算是人生輝煌時刻了。
逢荊在一旁上下打量了青水，以她現在的狀況，這話確實沒什麼可信度哦。
崔涉仍舊皺着眉：“你認識我”
“若是天界的人，看見你這疤痕認出你也是理所當然。”逢荊懶洋洋開口說。
“不不不，主要是”青水頓了頓上下看了看面前的崔涉抿了抿脣，堅定道，“靠氣質”
天界的風氣最近是不是不太正啊，怎麼淨說瞎話。逢荊瞥了一眼青水想着。
他們如今在一個閒置的房間內，崔涉站了起來，青水纔在地上動了動也隨着立起身，而後便把自己的來歷說了個清楚。
“我於人間同龜鶴使做了一樁買賣，在這陰陽市等了幾日。”崔涉刪繁就簡只透露出這麼一句話。
既說是龜鶴使的交易，那麼也不必多想是什麼。
“既然如今我也碰巧遇上戰神了，戰神不如先隨我回天界至於您同龜鶴使的那樁買賣，小仙來替您解決。”青水小心翼翼問道，說着還尷尬地踮了踮腳。
“沒有，”青水猛地搖頭，“我也是爲尋您才進了這兒，也不知今日爲何那鬼差會這樣攻擊我。”
“那你就不想知道原因嗎或者說，”逢荊笑了一下仍舊軟綿綿的，“這地方你不想待。”
房間陰暗，除了外頭漏進來的些許燈火顏色這房間裏可謂是抓黑一片，青水只大概察覺出逢荊滿臉的鬼差妝容，也不知他是何來路，只是這番話說得敵意滿滿。崔涉站在她身旁出聲：“逢荊上神，機緣巧合在此做鬼差，碰巧與我遇見。”
“啊，小仙青水拜見上神。”青水才反應過來便趕緊行了個禮。
這都啥毛病啊，怎麼還有在鬼界當差的上神。
“二位上神在此逗留多日，難不成是有什麼不妥之處”青水想着，這兩個人能在那僻靜處救下她，想來在陰陽市裏的原因並不像崔涉剛纔說的那般簡單。
“有什麼不妥，我倒是想聽通衡官先說說。”逢荊道。
想着這二人或許是發現了什麼，對她這個通衡官也有幾分提防，青水想着當務之急是先把崔涉帶回去，她倒也沒什麼可隱瞞的。
“那既如此我便直說了，”青水看了看他二人的神色道，“小仙在鬼界行走自然能比各位前來查驗的上神感受得更清楚，其實人間龜鶴使打着拿錢買命的招牌，早有地仙上報。陰陽市中最大的蹊蹺，莫不過是這生死交易有不公之處。然，陰陽市開市至今二百一十二年，每隔十年便有天界上神查驗恩怨錄，從未查出過異樣。又因爲陰陽市開市沒多久，禺疆上神大鬧鬼界，惹得鬼界怨氣橫生。府君便與天帝約定，天界不輕易干涉鬼界行事，像是陰陽市這樣的地方，沒有府君允准，天界的人不得擅入。”
青水開誠佈公：“只要小仙覺察出的皆已上報，天界也三次派人在循例外進行突然查驗，皆無所獲。屢次三番這般行徑又沒找出什麼來，自然鬼界也出怨言，爲着二界和睦，這些事情便再沒有被提起過。若是二位對陰陽市有惑，小仙能說的也就這些了。”
房間裏二人相顧一瞬心下也有了謀算。如果青水所言屬實，他們若是沒查出什麼指不定就是一場亂，若是真查出了什麼證據，且不說能不能全身而退，如此不正道的方式探查出的東西只怕也惹人詬病，還是免不了一場亂。
看着他二人的神色和片刻的靜默，青水只當是自己方纔所說的確是這二人心結所在順勢道：“是以二位出現在此處已是犯了大忌，若是被鬼界發覺，其中利害二位上神自然比我清楚，所以如今倒不如先讓小仙帶戰神迴天界，此事還要仔細盤算。”
起初逢荊只覺得青水法術過於衰微，心下疑惑，一番話下來倒覺得這女子看上去蠢鈍，卻還算清明。
“說得也有道理，要不你先回你們再從長計議”逢荊搭上崔涉的肩看着他若有所思的樣子問道。
青水也暗自窺着崔涉的神色，昏黃光下崔涉眼皮垂着盯着地板，眉頭先是微皺過了一陣舒展開，一副平常樣子：“不，必得要找出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