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陽市的主觀在臨死前告訴臣這書寫恩怨錄的墨有問題,臣想,若是恩怨錄不能被更改,那這上頭的墨也該是真實存在的。而若所寫一切都是假的,那麼這字或許不是這墨應該給我們看到的。”
“生息墨。”站在一旁的司命像是突然明白過來嘴裏順勢吐出這三個字。
生息墨,產於海外名山,書於紙上的線條可隨意變化,一些仙人還專門用此作畫,掛在牆上,時時變換也是一景。
青水現下只覺得長舒了一口氣,仇瑾在看過恩怨錄後登時有了怒氣,只是也沒顯露太過。
“此事便交由司法天神去徹查,至於你二人”仇瑾先是看着青水,“通衡官百年來未能探查此事,讓此種惡事在你眼下發生,不論如何也有失職之罪。”
青水聳着肩低着頭又點了點頭算是應下。
“不過此次也算是有功,罰俸,再停職一段時間。”仇瑾補充道。
“謝陛下恩德。”青水立即叩拜行禮,內心卻也在哭嚎,命都差點沒了現在還要被罰俸,日子真的好難。
“那些鬼差的事”仇瑾皺起了眉,如今泉清元咬死那些消失的鬼魂是意外死亡,抵死不認自己施行禁術的事,所有的鬼差都已消失,連陣法也毀個乾淨,只有一些證詞,沒有確鑿的證據的確是難辦。
“臣會接着去查找證據。”崔涉答道,仇瑾倒也沒有非得死纏的想法,因爲無論如何泉清元不能被處死,這樣的罪名有或沒有,於大局是無礙的。
“你。”仇瑾理了理這中間的事情,先是自己潛入陰陽市,後頭又惹出這些亂子,他腦子停了兩秒,自己也沉默着,衆人也都在等他的安排。
“讓司法天神來判吧。”仇瑾還是一副莊嚴做派,司命卻咂咂嘴,他猜仇瑾一時算不明白這中間的問題了才這麼說。
“臣領旨。”崔涉恭敬道。
“至於檮杌和那不知名的異獸”
“啓稟陛下,那檮杌的確是魔界贈與鬼界的,來歷倒是查得清,但那不知名的異獸,鬼界府君亦是不知。”司命回道。
“那便交代下去,查查那異獸的蹤跡與來路,”仇瑾擺了擺手忽想起什麼,“你們說逢荊也在,他人呢”
“稟陛下,逢荊上神又投胎去了”青水小聲道。
仇瑾皺着眉:“罷了,叫人解除他的法術禁令便是。”
“是。”
仇瑾讓他們退下後,青水垂頭喪氣在前頭走着,司命倒是顯得一身輕鬆還很高興的樣子,她便生了氣使勁戳着司命,二人便互相打鬧起來,只是動作小。
“青水仙子。”
等到這聲音傳來青水反應不及有些匆忙轉頭便看見崔涉平靜的面容:“戰神何事啊”
“逢荊走之前有沒有說什麼”
“啊,他”青水想了想又看了眼司命老老實實道,“他叫司命給他的凡世命途安排個美人。”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青水覺得崔涉腦門上現在寫着“無語”兩個字。
“上神爲何如此問啊”青水問道。
“沒什麼,本來以爲他會記得什麼”崔涉頓了頓,“那異獸我雖覺得陌生,因爲天地之間此前尚未此形狀之物,但莫名有種熟悉的感覺。”語畢他微微皺眉。
崔涉道了一聲謝將那黑色甲片拿在手中,觸之生涼,黑色光澤亦是純粹。
究竟在什麼地方見過
自從回了天界崔涉便帶上了面具遮住了有疤痕的半張臉。
青水癟癟嘴,忽想起逢荊與她那番對話。
或許一些事情不記得了,對崔涉而言也不太重要吧。
不過是時不時的疑慮與不解。
“你”崔涉本想叮囑她日後好好修煉功法,看着她有些不解和警惕的神情便閉上嘴,“罷了,無事。”
以後有的是機會就是了。
崔涉又來到鬼界,看着鬼界重新恢復秩序,奈河橋上的人仍舊來來往往。
一個熟悉的身影瞧見了他便激動地招手,他見狀便走上前,果然見到了二黑子一行人。
見到崔涉這周身氣派,二黑子一行人都有些不習慣。換上了乾淨衣衫的崔涉看上去仍沒有凡人所以爲那份神仙氣,既看不出來福氣,也沒什麼飄然孤立感,反倒像個人間將軍。
“這碰巧又見着您了所以斗膽叫您一聲,”二黑子笑了笑,“沒想到你真這麼大本事啊哈哈哈。”
崔涉微微頷首:“你們雖得以投生,但這些年造下的罪孽仍舊需要償還,投胎轉世後的命格或不算好。”
“嗨,這有個什麼,反正我們到時候都不記得了,只要不再當這永不重生的怨魂,怎麼都好。”二黑子倒是無所謂,只是後頭跟着的幾個人像是頗有微詞,只是被二黑子一嚇便也不做聲。
“投胎之後便好好生活吧。”崔涉想了想總歸他們也什麼都不記得了,這樣說也沒什麼用。
看着二黑子一行人喝了孟婆湯重新投胎,崔涉一身灰色衣裳站在橋邊,衣帶微揚,他見那孟婆仍舊重複着舀湯、遞碗的動作與那或悲慼或平靜的鬼魂。
六道輪迴是苦,可長久活着,所有痛苦一分一毫都不能忘記。成千上萬年累積,何嘗不是苦、有人望長生,有人盼來世,苦與不苦,誰能知曉。
他轉身的時候見到了另一個熟悉的身影,是處明。
那小姑娘顯得蒼白無力,如行屍走肉一般在那隊伍裏,崔涉緩緩走了過去,處明感到有人靠近便擡起眼。
此刻處明的確不知道該說什麼,她這些天終於弄懂了,她救了一羣神仙,這羣神仙和她的哥哥一起,將府君做的錯事揭露了。
可是她的哥哥也這麼死了。
當然崔涉也沒什麼好多說的,他摸了摸處明的頭頂:“去吧。”
處明點了點頭,只是才走了幾步她突然回頭喊道:“哥哥。”
崔涉也回頭看着她。
“哥哥我還能見到他嗎”處明眼神極亮,她吸了吸鼻子難過道。
地魂已逝,不知何時三魂纔會歸位,能不能復原全憑機緣。
“不知道。”崔涉就這樣答,他的確是不喜歡用假話安慰人的。
處明也去投胎了,縱然是滿懷的傷痛,哭得滿臉涕泗,一碗孟婆湯下肚,也就安然去投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