紛紛揚揚的大雪包裹住整個城市建築和植物。
天還沒有亮。
城市裏已經有環衛工人伴着路燈,開始清掃積雪。
路面上的除雪車,來來往往的格外熱鬧。
御湖灣小區門外。
一輛黑色吉普停在樹下。
車內的人透過車窗,往小區門口看去,臉上帶了幾分的焦急。
“這小子,怎麼還不出來。”
韓章終於沒有忍住,低低的呢喃了一聲。
坐在副駕駛的張局笑道:“年輕人嘛,正在熱戀期,你非要讓人家兩地分居,還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人家能不能一次夠本嗎?”
張局的語氣裏,帶着獨屬於過來人的瞭然。
隱在黑暗中的韓章臉上有些淡淡的紅潤,老單狗真是不配了解。
雖然明白,但還是忍不住道。
“都和他說了,今晚走,他非要拖到凌晨,這到好了,天都要亮了,他人還在裏面。”
要知道,接他們的飛機還在等着呢。
總不能讓飛機等他們膩歪夠再起飛吧。
“好了老韓,你也別太急了,任務叫的這麼急,人家兩人下次見面還不知道什麼時候,你這個當師父的,也該跟上面人反應一下,年輕人也是要顧家庭的,總不能讓人家戀愛都不能談。”
“咱們是保家衛國,不是去當和尚啊。”
這次的任務是什麼,他這個副局長都沒有資格知道。
不過幹他們這行的,都是很明白。
不該他們問的問題,絕不會多嘴問一句。
正是因爲他們的工作特殊性,再有一些比較特殊的工作,才讓他們這一行成家難。
一般像沈意這樣的人才,國家都會在適齡時,主動給安排對象的。
只是不知道沈意爲啥還沒有。
自己倒是找了一個,可是兩個人好像都忙,這以後還怎麼談。
“你說這小子不會是要走了,不知道多久回來,要跟人家分手吧。”
張局狐疑的跟着望了過去。
他們這行,因爲這個分手的還真是不少。
要是一會兒沈意出來十分頹喪,自己也是能安慰兩句的。
畢竟年輕人嘛,誰還沒有被分過手啊。
“分手也合適,你說他一個做保密工作的,和商人確實不合適,這不搭嘛。”
“他要是想談戀愛了,以後有的是機會,在那邊也一樣可以找女朋友。”
商人都一個特性,利益至上。
這跟他們的奉獻精神,根本就是背道而馳。
韓章對沈意的這段感情,從開始就不看好。
“這話可不能這麼說,兩個人看對眼了,你給的人家不一定就喜歡啊。”
張局滿臉不贊同。
韓章還要說些什麼,擡頭看到小區門口出來的身影。
“來了。”
張局率先道。
很快就看到揹着一個黑色揹包,穿着黑色羽絨服的身影走了出來。
周圍蒼白的雪地,將男人的身影照的格外模糊。
黑沉的影子,也在路燈下被拉的細長。
沈意走到跟前,毫不客氣的開車門闖了進來。
跟着他一起進來的,還有一股蕭瑟的寒氣和雪花的冰涼。
江城很少會這麼早,下這麼大的雪。
韓章不由的往另一邊擠了擠,離着沈意遠了些。
“跟你女朋友分手了?”
目光觸到沈意那張冷冰冰的俊臉,韓章不合時宜的開了口。
他們雖然互稱師徒。
但韓章比沈意大了也就十幾歲。
他們有時候更像是兄弟。
那視線彷彿刀子,要把韓章給親自割了一樣。
韓章看他的樣子,也就證實了自己的心裏所想。
安慰道:“看開點,舊的不去新的不來,你喜歡什麼類型的?我到時給你找。”
韓章把伸過去,卻被沈意一把打開。
男人側了側身子,略微嫌疑的僵硬着身子轉過頭,視線透過車窗,望向御湖灣的大門。
“好了,好了,剛纔你不還說時間來不及了,怎麼人來了你倒是不走了。”
張局見狀,趕緊在前面打圓場。
難爲他堂堂一個副局長,現在給兩個人當了司機,他不要面子的嗎?
“開車,開車,趕緊離開這裏。”
韓章覺得這個城市對沈意實在是不夠吉利。
以前親媽在這裏,現在女朋友也在這裏。
只是希望下次回來,不是因爲陸氏牽扯了什麼案件。
車子從雪夜中緩緩啓動。
車子裏的人格外的靜默。
透過車窗,沈意的視線望向那幢高高的樓房。
明明小區的大門看不到了,但沈意還是執意的望向窗外,彷彿透過那一幢幢高聳的樓房,就可以看到裏面那個心心念唸的人一樣。
被咬腫的脣瓣,像是感覺不到疼痛一般,緊緊的抿成了直線。
半晌,直到連樓房也被其他建築物阻隔。
男人才喃喃自語道:“最後一次。”
身邊的韓章愣了一下。
茫然的轉頭看向沈意:“什麼?”
什麼最後一次?
“我只做最後這一次,我要退伍,我要回來!”
高聳的樓上。
昏沉的夜色中,一幢樓的光線都大多暗了下來。
零星亮起的窗戶,在黑夜中也就變的格外耀眼。
巨大的落地窗前,一抹纖細的身影窈窕而立,視線平靜的看向窗外。
似乎透過這明亮的幾窗,可以看清整個城市的角落一樣。
她這層的視野原本不錯,此時卻也顯得狹窄了些。
那些亮着車燈的車子,來來往往的穿過街道,淹沒在城市中央。
陸綰柚看着被繁華籠罩的城市。
明明格外的熟悉,卻又如此的陌生。
身後的大牀上,被褥凌亂,還帶着剛剛歡好過後的痕跡。
房間裏,似乎每一個角落都有男人住過的痕跡。
他的一切,包括衣櫃裏的衣服,衛生間的清潔用品都好好的留在這裏。
他只帶走了他自己,就像是他來的時候一樣。
只是這滿屋的痕跡,卻少了那個始作俑者的男人。
陸綰柚從來沒有想過,原來屋子大了,會覺得這麼冷。
明明空調的溫度很合適,明明她沒有缺少任何一件物品。
這間屋子被他們塞的滿滿的,可是卻又涼涼的。
手裏的那個模型飛機被她握在手裏。
小巧精緻,唯獨那個被她坐壞的尾翼缺了一塊。
她把飛機模型握在掌心裏。
目光落下,喃喃自語。
“成年人的感情,不用解釋,不需要別人理解,別人看不看得懂不重要,自己懂就好了。”
纖長的睫毛輕顫,眼底似乎被什麼模糊了視線。
彷彿她只要輕輕一動,那滴沉重的眼淚就會落下來一樣。
她以爲愛情只是人生的一部分,可有可無,可退可守。
現在才知道,原來愛情的那一部分長在心口,針尖淬毒,剔骨蝕心。
沒有人可以刮骨換心,她也不行。
“沈意……你會回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