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能一口說出自己的對賭協議出現問題的人,肯定不一般。
可江志浩現在說是根據市場規律和直覺做出的判斷,這和劉忠傑期望的完全不同。
他忽然想到了某種可能,不由的問:“江先生,您之前沒和我見面,卻說我的對賭協議出現問題,不會也是因爲早就做出了這個判斷吧?”
江志浩當然不會說自己知曉未來,只點頭道:“的確是這樣。”
劉忠傑的表情更加失望,他還以爲江志浩真有什麼通天的背景,原來只是一個根據自身判斷,胡言亂語的人。
儘管藍克涵對江志浩似乎很重要,但劉忠傑想要的,並不是這樣的人。
他嘆口氣,道:“好吧,江先生的建議,我會認真考慮的。藍伯伯,家裏還有一堆事情,也叨擾了您許久,就先告辭了。”
藍克涵看出他已經有了去意,也沒有要阻攔的意思。
對藍克涵來說,做一個和事佬就是他最大的努力,至於生意上的事情,自己不懂,也沒必要多攙和。
哪怕他更信江志浩多一點,也不妨礙在這件事情上做一個啞巴。
“君華,幫我送一送你劉叔。”藍克涵吩咐道。
藍君華嗯了聲,站起身來,她早就想借機走人了,現在有了藍克涵給出的藉口,自然很是樂意。
出了門,送劉忠傑夫妻倆上了車,藍君華揮手道:“劉叔路上注意安全。”
“好。”劉忠傑迴應了一聲,猶豫着,還是忍不住問:“君華,你覺得這個江先生說的,可信嗎?”
藍君華毫不猶豫的道:“您是說豬價?豬價會不會降我不知道,但我可以確定的是,這個人很不靠譜,並不是別人表面看到的那樣。劉叔,這件事我建議您多找幾個更專業的人問問,他又沒養過豬,怎麼可能知道這個市場是什麼樣子。”
“說的也是。”劉忠傑點點頭,臉上終於露出了些許笑容,道:“謝謝你了。”
“您太客氣了。”藍君華迴應道。
離開藍家後,劉太太看向丈夫,問:“你不相信這個江先生嗎?”
“你覺得他說的可信嗎?”劉忠傑反問道。
“我哪知道啊……”劉太太一臉的茫然,道:“可是如果他不值得相信,我們送的禮物,豈不是白費了?”
劉忠傑道:“也不能說是浪費吧,不管怎麼說,他和藍伯伯的關係還是挺好的,雖然和我們想象中的有很大差距,但就當花錢買個心安。”
“上千萬呢,買個心安也太貴了吧……”劉太太嘟囔道。
“行了,我正煩着呢,就別在錢的事情上給我添堵了。回去後,我還得找人問問對賭協議的事情呢。”
“養豬場還賣嗎?”
“賣個屁!”劉忠傑沒好氣的道:“光是豬場和飼料廠,我就投了好幾個億,到現在連成本都還沒收回來。真按他說的做,我得損失多少?”
“可是他說的也沒什麼錯啊,如果完成不了對賭協議,你的損失會更多吧?”劉太太道。
“那不是做假賬嗎?萬一被查出來怎麼辦?”劉太太一臉的擔憂。
對賭協議都是有法律效應的,如果做出了違背合同的事情,不但等於自動認輸,還要支付一大筆違約金。
嚴重的,甚至可能會以妨礙正當商業競爭,擾亂市場經濟,損害他人利益等罪名,提起刑事訴訟,那是要坐牢的!
劉忠傑卻不以爲意,在他看來,誰買豬都是買,自己只不過做了很多人都會做的事情而已。
這年頭,哪家公司沒有假賬?
市場需要的是什麼?
不是你的產品有多好,而是你的口號喊的有多好聽。
就像某種礦泉水,一句有點甜,就能稱霸市場多年,長久不衰。
做公司也是一樣的,賬面做的好看,就有的是資本願意爲之買單。
至於真假,並不重要,反正都是加個零賣給下家。
此時的藍家宅院裏,藍克涵好奇的詢問道:“江兄弟,你說的那些是真的?明年豬肉價格真能降到個位數?”
“怎麼?藍老想做這一行?”江志浩問。
“那倒不是。”藍克涵呵呵笑着道:“我就覺得,豬肉價格降了是好事,老百姓就能隨便吃了。現在豬肉價格高的離譜,連我都不捨得喫,更別說那些底層百姓了。說起來,已經很久沒喫過豬肉餃子了,趁着你今天來,我讓人買了幾斤五花肉,中午咱們喫餃子。你是不知道,當年打仗的時候,做夢都想喫頓豬肉餡的餃子……”
看着興致勃勃聊着往事的藍克涵,江志浩能體會到老爺子的心情。
很多人總是對這個社會,對這個時代充滿抱怨,覺得自己生不逢時,遭遇不公。
可是在藍克涵看來,這就是最好的時代。
老百姓不愁喫穿,人人都能溫暖,滿大街的高樓大廈,街上車水馬龍,這是難得的盛世,是他們當初在屍山血海,炮聲,槍聲中期望的盛世!
很多人提起豬肉價格的漲跌,看的是生意,藍克涵看的卻是民生,這就是思想境界的不同。
對這樣的老人,江志浩是非常尊敬的。
沒有藍克涵這樣的人,就沒有現在的好日子。
他安靜的聽着老爺子講述過去的事情,這些事,藍家的人都聽膩了,也早就忘了他們的榮耀從何而來。
藍克涵難得碰到一個這麼給面子的人,講的興高采烈,手舞足蹈。
時而悲傷,時而興奮,時而慶幸,時而寂寞。
他在懷疑過去的時光,懷念自己年輕的時候。
這樣的心情,江志浩也曾有過。
在他胃癌晚期,只能躺在病牀上等死的時候,也總是會懷念過去。
想的最多的,就是鍾佳薇和玲玲。
母女倆在烈焰中身亡,相擁着的焦黑屍體,曾是他無數日夜裏的夢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