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長澤看着唐乾離開，自己整了整衣冠，走進了內室。
安靜的房間，帶着潮溼的水汽，濃重的薰香掩蓋住了其他氣味。
唐長澤抻了抻衣服，慢慢走過去，看到了一身紅衣，躺在牀上的人。
太后臉上的妝容很完整，神態很安靜，不仔細看，像是睡着了。
唐長澤知道，太后已經死了。
起初，他確實不接受這個事實，但後來理智告訴他，這就是事實，而現在，見到了，其他的一切就都不重要了。
“母后。”唐長澤握住太后僵硬的手，將冰冷的手籠在手裏，“終於見到你了。”
“現在時間還早，我們好好說會話吧。”
牀上的人毫無動靜，身上的衣裳慢慢滲出水滴。
屍體出了冰棺，沒了保護措施，暴露在空氣中很快就會腐爛。
“皇叔真是吝嗇，就不能多讓朕與母后說會話麼。”唐長澤伸出手指，小心翼翼描繪着太后的眉眼，“以前一直不敢直視母后，偷偷看一眼是一眼，生怕被你發現被厭惡，現在有機會細細看了，突然覺得母后陌生了。”
眉眼還是那眉眼，但是沒了那一顰一笑，再怎麼看，也不是當初的人了。
“喜歡一個人，肯定是一件罪大惡極的事，否則一般的愛恨嗔癡，怎麼會讓人無法自控，痛到骨髓。”
唐長澤以爲自己會哭，會激動，但事實上他心靜如水，說着還笑了笑：“母后肯定不懂。”
太后有喜歡的人嗎？
大概有吧，太后喜歡的人，可能是那張畫上的人，可能是雲無心，也有可能是清和，但太后會像他喜歡太后一樣，喜歡着一個人嗎？
如果真有這麼一個如此愛着的人，太后不會一直沒能察覺他的心思。
“這樣也好，你要是真像我愛你一樣愛着別人，我會嫉妒到發狂。”唐長澤跪坐在牀邊，輕聲道，“我是不是很沒用，想關着你只能用保護的藉口，想親近你偏偏還要保持距離……像我這樣的人，連我自己都不喜歡，你肯定也不會喜歡。”
周小舟喜歡什麼樣的人呢？
可能會是大膽的，自信的，清高的……但絕對不會是懦弱無能，自卑陰暗的失敗者。
因此，唐長澤從來不敢妄想完全佔有，只想着能有一席之地，能一直陪伴在周小舟身邊。
“你已經走了，奈何橋上，肯定不會等我。”唐長澤咳了咳，站起身，“不過死前，有個念想，也不錯。”
生不能同衾，死後卻能同穴，亦可算是幸運。
周小舟曾說，她嚮往天上的雲，但更喜歡有樹有人的院子。
唐長澤在後院的樹下挖好了坑，洗淨雙手，換下代表皇帝的衣服，只着一身素色白衣。
微雨閣以後，別住其他人了。
唐長澤推倒燭臺，將周小舟抱到後院。
土坑不大不小，正好可以容納下兩個人。
唐長澤躺好，吞下早已準備好的毒藥。
“周小舟，如果有來世，我希望我能光明正大，毫無顧慮地說喜歡你。”
失去意識的那一刻，唐長澤聽到一聲嘆息，一道聲音在耳邊響起。
“忘川惡鬼，編號9876，本世界惡念值低於平均值，本世界惡念值增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