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凝香繞過那張紫檀木案几，走到蕭炎跟前，翹起食指指着他的胸膛，聲音變得嘶啞幾分，“蕭炎，我看不起你，你不是說自己光明磊落嗎今日苟且之事，無論你願不願意，終究跟你有着割不斷的聯繫。”
蕭炎滿臉痛苦地看着莫凝香，她的聲音曾經在他聽來是那麼溫柔，如今卻是比利劍寸寸斷腸還要痛苦。“我有苦衷。”
“苦衷。”莫凝香咬着下脣，仰起頭看着蕭炎，兩隻手平坦開，手裏掐着的瓷碗砰的一聲滑落在地上，她踏着碎片一步步向後退着，一雙靈動的眼睛裏面充斥着痛苦，那份苦楚，像是決堤的河流，再也無法抑制。
“苦衷哈哈哈，苦衷”
“真正的王者，是無論苦衷的。苦衷，哈哈哈，說起來多麼好聽，一個苦衷便可以掩飾所有的過錯，所有的背叛，所有的悔恨你從一開始就沒有真正信任過我吧我說要幫你登上皇位，一統江山，是真心的。我說要幫你對付穆棲修，對付穆國，對付所有與你爲敵的人，也從未後悔過”
“可你呢斷崖那日，九皇子究竟是誰殺的我和穆棲修忘憂谷遇刺那次，刺客是誰派去的計劃帶兵挑起與楚國的戰爭的是誰聯合後魏逆子，謀殺北梁公主的又是誰蕭炎，你做了太多事情，你以爲我不知道，我不過是在忍，我在等着你將所有的事情和我坦誠，可是你沒有，甚至連你父皇重新重用你一事都隻字未曾與我提起過。”
蕭炎瞪大了眼睛看着莫凝香腳踝處被碎片扎出的鮮血，內心疼痛不已，伸出手去攙扶她，“凝香”
“你別過來”莫凝香所有的情緒再也難以忍耐，朝着蕭炎咆哮出來，心裏空蕩蕩的，酒入愁腸化作相思淚，她沒有相思，只有悔恨，只有決絕。
蕭炎停在那裏，“好，我不過去，可凝香你別這樣傷害自己可以嗎”
“傷害自己”莫凝香挑着眉頭，冷笑聲令自己都害怕，“爲了你傷害我自己哈哈哈，哈哈哈哈。蕭炎，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蕭炎喉嚨滾動一下，“我不曾與你提及那些事情，是爲了保護你，知道的越多就越危險，凝香，我愛你，我不願意將你捲進這場紛亂，我要爲你建立一片安寧的國家，當時候風風光光迎娶你。是我太自私了，沒有顧慮到你的感受。”
“穆棲修那人實在是危險，你跟他走的越來越近，他是在利用你，若是你知道的更多，他便會利用你更多，讓他遠離你的辦法，無疑就是讓你無一點消息可以透露給他。”
那股酒勁竄上額頭，莫凝香臉脹得越來越紅，她用力地搖了搖頭，聽到蕭炎提及那個人的名字，眼底頓時漆黑一片，慢慢又呈現出屋子裏面燭光爐香的倒影，還有她面前那個目光深情的男子，身影也跟着晃動起來。
女子的苦笑聲像是錐子一樣不住地碾壓着蕭炎的心。“這纔是真正的原因吧。穆棲修，還一個藉口。我雖與他接觸甚多，但一直守口如瓶，從未將你的消息透露出去，他也從未從我口中打聽過你的消息。他有他自己的眼線，跟本根本就不需要我”
莫凝香愣住，眼神迷離恍惚，看着搖曳的燭火不住地在她眼前跳動着，她從燭火的光環裏面看到那個高傲冷漠的男子朝着她笑着。
你以爲他真心喜歡你嗎
蕭炎的聲音在她耳邊不住地迴盪着，女子嘴角的笑容凍住，都說醉酒的人最不清醒，人醉了，便忘記所有的不快，逍遙快活似神仙，可她清醒着的時候不曾察覺到的事情，現在喝的醉醺醺的，卻再也無法逃避。
蕭炎趁着這個功夫走到她跟前，將她手裏還剩半瓶的酒瓶奪過，一手託着她的後腦勺，怕她摔倒，“別喝了。”
“凝香，今日是你的生辰。”蕭炎眼底盡是深情，緩緩擡起手，併攏的五指慢慢張開，莫凝香擡起胳膊將蕭炎拖着她後腦勺的手打開，轉回身子去，不經意間碰掉蕭炎手裏的瓔珞耳墜，全然不覺，聲音像是灑在地上的一層雪，結冰凝結，變得格外清冷。
“我知道了，你走吧。”
蕭炎看着莫凝香的背影，這些日子跟莫凝香呆了那麼長時間，他雖然不敢說自己走進了這個謎一樣的女子的心裏，卻也多少了解她的性情，表面上看起來的冷靜，實則是死亡宣判書，若是此時他再去招惹她，恐怕連最後一絲情緣也保留不住了。
男子無奈又淒涼地垂下頭，彎下腰溫柔仔細地將地上的碎片撿起，靜靜地放在案几上面，剛走沒幾步，他擡起頭來，眼神迷離恍惚，聲音酸酸的，“凝香，你喜歡過我對吧”
莫凝香沒有回答，他卻分明感受到她在無言的哭泣，一滴滴淚順着她那秀致的輪廓滑下。
他聲音有些嘶啞，“若是沒有喜歡過我，現在便不會這般傷心。”
男子輕擡起腳步，全身無力，心裏更是虛弱，空虛無助，像是走到了路盡頭，若是沒有當初那個從痛苦墮落中將他喚醒的女子，那個在他孤獨無助之時給了他希望的女子，這條路這麼黑，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熬得下去。
“我的確喜歡過你，在斷崖上，你捨命救我的時候，我喜歡過你。因爲如此，我在忘憂谷墜崖的時候，滿腦子想的是我不能死，我要報恩，我要幫你。回到營帳，我拖着重病，想的還是利用忘憂谷的地勢幫你安置那三千精兵。你忽視我疏遠我不信任我，我還是裝作什麼都無所謂。我盡心竭力撮合你和索達雅的婚事，我苦心謀劃從穆棲修那裏打探消息，我拉攏着自己的父親希望他能站到你的陣營，我徹夜未眠習以爲常，分析天下形勢，爲你覓得立足之法。我包容着你的背叛，你的忽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