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凝香眉梢微動，身子輕抖，卻不覺有一雙漆黑的幽眸在看着她。蕭炎聲音依舊溫和，溫和的讓人跳出不任何的毛病，卻讓莫凝香心底發寒，“距離約定的日子只有三日了，兒臣下去準備準備。”
“去吧。”蕭皇繼續揉着太陽穴，臉上的陰霾揮之不去，他擡起眉頭心神繁瑣地看着穆棲修，聲音也略顯滄桑，“穆太子若是沒有其他的事情，也退下吧。”
“是。”
穆棲修從蕭炎身邊略過，自打看到蕭炎的那一刻起，他便知道將莫凝香待在身旁的事情滿不了太久本也不打算在這宮裏面呆着，若是輸了莫凝香，他賠不起。
走到金陵殿門口，後面卻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穆棲修回頭看了莫凝香一眼，那目光彷彿在說：切勿暴露身份，哪怕他是蕭炎。
莫凝香會意，垂下眸子，凝眉看着地上飄散的落葉。
蕭炎無情，她便無義。
她向來不肯虧欠別人什麼，卻也不肯別人虧欠她什麼。
“穆太子且慢。”蕭炎追上來，臉上還是溫和的笑意，不過這笑意自從祭祀大典之後就變了，在這溫和之下是季度的冰冷與無情，只有身臨其境的人才會感受到。
蕭炎眼底露出些許哀傷，“本皇子聽說穆太子帶兵前去北梁，父皇說你親手處決了凝香，我不信。她現在人在何處”
穆棲修輕笑一聲，“不過是個廢棄的棋子，三皇子如今混的風生水起，還要繼續利用嗎這樣說來，本太子可是看不起你了。”
蕭炎看穆棲修一副玩乎不透的模樣，輕輕踮起腳尖，向前走到穆棲修眼前，在看着他時，眸子裏面驟然多了一絲狠絕，“我只問你，凝香身在何處”
穆棲修不語，神情卻是雪山之巔的冰冷與傲慢。
蕭炎一偏頭，輕哼一聲，嘴角一歪，濃眉皺在一起，身上不覺之間多了幾分邪氣，周圍沒有宮內侍衛，只他們幾人。原本打算和穆棲修和善商量着，可見到他這副玩乎不透的模樣，他心底一股控制不住的力量猶如泉涌。
他攆着步子，伸出手抓住穆棲修的衣領，手上的青筋暴起，眉眼間全然看不出一絲溫和，甚至，眼底燃起一絲殺意，聲音嘶啞猶如撕裂，“凝香在何處啊你把她帶到何處了你別裝作不知，你掩人耳目，若是不肯告訴我，我現在便可以上書父皇讓他開館驗屍。”
穆棲修眸子裏面平靜依舊，像是平靜的海面上，一層層的海浪迭起，在無情之中將人吞噬，在溫柔之間將人湮沒。他掰開蕭炎的手指，拍了拍自己的衣領，嘴角勾起的盡是不屑。
“你若是想斷了她的生路，你儘可去稟告皇上，是我狸貓換太子救了她。”他的聲音恢復往常的冰冷，猶如看不見邊際的茫茫夜色，鋪天蓋地般席捲而來，讓人沒有一絲防備的機會。
“三皇子，三皇子”背後傳來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蕭炎回過身子，見一個小丫鬟朝着自己跑回來了，是萬佚宸雲的人。
此番若不是仲孫宸雲暗地裏幫他殺死那些政敵，此刻他也不會這麼順利。
蕭炎扭過頭去，伸出手指着穆棲修，將所有的氣憤化作無形，隱藏在自己的語氣間，“穆棲修你等着，我一定會找到凝香的。”
蕭炎的身影越來越遠，穆棲修看着一旁安靜駐立的莫凝香，心中突然絞痛。“我們走罷。”
“嗯”莫凝香輕吭一聲，跟上穆棲修的步伐，垂下的一雙手卻緊緊攥成拳頭。
天下從此是陌路，你無情，我便無義。
三日之後，蕭國派往楚國和親的隊伍格外龐大。
寒風掠過，轎子裏面的女子垂着眸子，眼神卻有着說不出的冰冷，她的指尖輕輕掠過蓋頭，看着外面的守衛甚是嚴密，周圍都是大紅喜慶的一片，然而她卻感覺周圍有無限的黑暗包裹上來。
她攥緊拳頭，她決意要在這片黑暗之中開闢出一片光亮
人如蚍蜉，在命運的江流中起伏不定，可不搏一搏，怎麼知道換不來另一種人生
“公主，前面小路崎嶇，是否要停下休息”外面的宮女是皇上派去隨從安榮公主一同前往楚國的，這宮女機靈，還有些功夫。
“不必了，時辰不早，不好讓楚國那邊等太久了。”莫凝香壓低聲音，如同嗚咽，外面的宮女聽出聲音有些怪異，撓了撓腦袋，半晌纔開口道，“公主不要太過傷心。”
“嗯。”莫凝香答了一句，那宮女便離去了。
外面安靜一些之後，莫凝香將蓋頭掀開，眼神中多了一絲警惕。
她回想起昨日的事情。
自打索達雅死後，安榮公主便得了失心瘋，這是穆棲修告訴她的。
若是嫁去楚國，以這樣的身份，這種瘋癲程度，必然要遭受非人的對待。無論是在蕭國還是楚國皇宮裏面，都是狼爭虎鬥的漩渦，若只是無法生存下去的。
穆棲修已經將真正的公主送到隱祕處安置起來。而她這位嫁公主卻坐上了花轎，前往楚國和親。她將面對的是什麼她不知道，既然走上了這條路，她絕不後悔。
安榮該承擔的，她都會替她承擔。
畢竟，前往楚國和親的主意是她想出來的。
這一切，都是她虧欠安榮的。
在行程的第二日，忽然下起大雪，路上耽誤了些形成。靜謐的氛圍中突然想起一陣馬蹄聲，莫凝香心絃頓時繃緊，聽見馬車外熟悉的聲音響起。
“公主可還安好”蕭炎聲音厚重，卻暗藏着一絲急不可耐的意味，不過在他那張溫和的面容下，沒有人能輕易發現他暗中藏起的情緒。
負責送親的安大人笑道，“公主正在轎子裏面坐着，三皇子怎麼突然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