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亮心裏涌起不好之感,把頭部轉向其它地方。
但是黃東並沒有放過他,而是微笑問道:“田掌櫃,汝看到成都谷,有何感受?”
“匪夷所思,出乎意料。喝貧窮之極,卻志存高遠。”田亮知道躲避不過,只得回答。
黃東點點頭,目光灼灼望着他:“他們可是對於趙家莊寄予厚望,田掌櫃,這個要看看汝的想法。”
“黃亭長,趙家莊已經做得足夠多了,”田亮當然知道黃東的想法,一臉苦笑,“葛根、妖芋、仙炭、石炭等作坊,全部都考慮了,幾乎人人有活路。”
“多乎哉,不多也。”黃東搖搖頭,“田掌櫃,汝也看見了,他們還沒有許多窩棚,還在用葛根、妖芋當食物。”
田亮眼睛露出狡詐地笑意,目光灼灼地望着黃東:“不是還有官府嗎?”
“官府已經出資千貫,已經超過去年的財賦。”黃東也是一臉苦笑,搖搖頭,不停吐嘈,“更何況,官府還要向轉運使上繳稅賦。”
“都有難處。”田亮深有同感,沉重嘆息一聲。
黃東並沒有放過他,嘴角勾勒戲謔一笑:“趙家莊家大業大,這些對於趙家莊而言乃是九牛一毛。”
“趙家莊雖然家大業大,但是根基並不牢固,不但要養活還要在西縣抵擋胡人,還要打通西縣與成都難於上青天的蜀道。”田亮也沉重嘆息一聲,“再說,在下只是一個小掌櫃,只知道執行上面的命令。”
黃東臉上浮現捉狹笑容:“田掌櫃,在下知道汝的難處。吾寫一個條文,汝在上面簽字,由吾來出面解決,不知可以不?”
“這個倒是可以。”田亮知道黃東已經作出最大讓步,“在下簽字,當然不是問題。”
他簽字,意味他也要承擔責任。
不過田亮也是有擔當之人,並沒有因此而推辭。
幾人在協河亭做了不少事情,一行人回到趙家莊鎮天已經差不多黑了。
田亮實在太興奮了,興奮得無法入睡。
他覺得協河亭與他非常有緣分,乃是他的福地。
不但讓他晉升爲協河亭的總掌櫃,而且還找到一個會琴棋書畫的一代佳人張若水。
直至子時,興奮到了極點的田亮才深深睡去。
田亮做了一個好夢,夢見他與張若水終於完成了即納彩(說媒)、問名、納吉(訂婚)、納徵(下聘禮)、請期(定日子)、迎親之六禮,兩人就進入洞房。
然而就在兩人進入關鍵時刻,突然發出砰砰的聲音,有人在敲門。
金榜題名時,洞房花燭夜,它鄉遇故知,人生三大喜事,豈能被外人所打擾。
田亮緊緊摟住新娘子,就要成就好事。
“小官人,小官人,開門,開門。”是一個聲音,好像還是自己的僕人田力。
“不管你是誰?”田亮氣得大叫起來:“今天是老子洞房花燭夜,天王老子來了也不開門。”
“小官人,新娘還在張家莊沒有出閣,哪裏又來洞房花燭夜?”田力忍不住一臉笑意,沒有料到自己主子剛剛訂婚,就迫不急待要進洞房。
田亮才知道自己在做美夢,大聲叫喊:“老子還想睡一會兒,如果你不打攪老子,老子已經洞房。”
田亮打了一個哈欠,又把被子捂在頭上:“你走吧,本郎君還要做美夢。”
“小官人,黃亭長在客廳等着你。”聽到田亮還要睡覺,田力急了,只好把殺手鐗拿出來。
田亮一聽黃東來了,拍了拍腦袋,才突然想起昨天兩人約定,一起去官府與趙家莊的。
他心裏心裏大急,大聲說道:“三郎,還不進來服侍我穿衣物。”
古代不像現在,穿衣非常麻煩,所以他要加快速度,必須要人配合。
田亮作爲一個掌櫃,不像黃東這個新人,只有一個小套間。
他的舅舅不是別人,正是趙家莊大掌櫃趙傑,也是趙平原來的管家。
趙平與孃親搬遷到金堂縣之後,昌元縣這個趙家莊乃是發源之地,當然不能丟掉。
趙傑在這裏生活了幾十年,對此感情極深,自願留下看守趙平老家,成爲昌元縣趙家莊大掌櫃。
田亮原來在趙家莊下面一個作坊當掌櫃,積累了不少錢物,因此有一個一樓一底的獨立小院。
穿好衣物之後,他讓田力帶着黃東來到書屋,自己親自泡茶。
黃東看到田亮住宅,心裏並不嫉妒。
他是寒門出身,剛剛考上秀才就有一套三室官宅,已經心滿意足。
這個就是秀才的好處,雖然房子產權不屬於他,但是使用權是屬於他自己。
他每月還有差不多二貫提貨卡的俸祿,加上年終獎,差不多三貫提貨卡。
趙家莊的提貨卡比銀子還要值錢,他的俸祿已經差不多相當於大宋其它地方的知縣。
當然,天下也只有趙家莊纔有這個豪氣與能力,所以這些秀才對趙家莊絕對是忠心耿耿。
兩人關係好不好,就看對方讓你是否進書屋。
現在田亮讓黃東進書屋,顯然把黃東把親友看待。
“子邊,條文帶來了?”田亮示意黃東喝茶,隨口問道。
黃東從袖子掏出條文,兩人仔細看了看,簽上自己大名。
簽名之後,兩人聯袂來到便民服務中心錢紹公房。
“怎麼,又遇到難題了?”錢紹正在看公文,頭也沒有擡,臉上浮現戲謔的笑意,“錢這麼快就花完了不成?”
此時,他的門房已經把茶泡好,給兩人遞上。
黃東尷尬不已,一張老臉突然變成豬肝色。
但是不管再尷尬,他也要進行下去。
想到這裏,黃東吞了吞口水,舔了舔乾巴巴的嘴脣。
他艱難地硬着頭皮說道:“縣丞,屬下是來稟報事情的。”
錢紹此時擡起頭來,示意兩人喝茶。
“錢縣丞,這是屬下的條文,上面還有田掌櫃的簽字。”黃東忐忑不安拿出條文,恭恭敬敬遞上。
錢紹打量田亮一眼,點點頭,隨後仔仔細細看條文。
“老夫給五百貫吧。”錢紹一邊用筆,一邊苦笑,“沒有料到,一個小小協河亭,竟然也是藏龍臥虎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