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既然得知喜歡的人已經成親,那麼她自然也該放下。
桑娜不是個愛計較的,這件事便沒往心裏去,日子該怎麼過繼續怎麼過。
夜色已深,葉宸和白擎夜沐浴完準備上榻歇息。
桌上的青銅臺蠟燭已經快燃盡,端燈芯兒躺在蠟油裏,晃得屋子裏暖黃的光一晃一晃。
葉宸拿了銅針去挑燈芯,忽然窗紙上映出一個身影。
身影從小變大,由遠及近,輕盈的腳步聲緊接而至。
“阿依塔,可是你?”
“回王妃,正是奴婢。”
天色已晚,平時這個時候桑娜和阿依塔早都各自睡了,葉宸覺得奇怪。
“有事麼?”
屋外的阿依塔頓了頓,似乎有些猶豫:“算了,還是明兒再說吧,已經很晚了,王妃和王爺早些歇息。”
“既然來了現在就說吧,你稍等一下。”
“是。”
葉宸遂披衣下地,走到外屋把門打開,阿依塔走進來。
此時她也已經沐浴,頭髮溼漉漉地散着,身上同樣披了件外衣,看起來出門很匆忙。
見到葉宸神色一緩立刻稟報道:“剛崔雲志從銀樓回來,帶回來一個消息。”
有時銀樓有客人聊得晚,銀樓打烊隨之也晚,崔雲志晚歸併不稀奇。
葉宸問道:“什麼消息?”
“瓔瓔病了,很重。”
葉宸有些質疑:“我們前幾日纔剛剛見過瓔瓔。”
那時候她還是好好的。
阿依塔點頭:“對啊,就是在姚先生連續找了三個郎中之後,她就病了。”
姚君灝找郎中,自然是爲了瓔瓔肚裏的孩子,葉宸很明白。
當真相被揭開,不確信的事情被確認,瓔瓔便承受不住了。
這也是極有可能會發生的事。
“她現在什麼症狀?”
“半瘋半癲,無力下地,清醒的時候也不說話,只是流淚。”
“本來姚先生本不想打擾王妃,以爲過幾日等瓔瓔想通了,就能好轉。
可今天瓔瓔的病越來越重,姚先生急得不行,又帶她去看郎中,這回郎中說得更嚴重,把姚先生嚇壞了。”
“崔雲志怕出什麼意外,早把這件事告訴我,但我一直很糾結沒說……因爲王妃身體纔剛恢復,我怕您着急。”
無論瓔瓔還是姚君灝,都是葉宸的朋友。
葉宸並不考慮自己身體如何,略一思索,“不怕,明早我過去看看。”
阿依塔輕輕指了指屋裏,小聲道:“要不,您還是先同王爺商量一下?”
萬一白擎夜也擔心葉宸身體喫不消,就不要操勞這件事最好。
“他整天忙於朝政,已經夠繁忙了,沒必要讓他知道。”
葉宸也壓低聲音,“我的身體我知道,不用擔心什麼。
瓔瓔和姚先生都是我的朋友,於情於理我都不能坐視不理。”
隔日清晨用過早膳,葉宸同白擎夜說了一聲要出門,便領着阿依塔去了慶豐銀樓。
這會兒鋪子還沒開門,阿依塔去敲後門,一個小夥計睡眼惺忪喊道:“誰呀?
“是我。”
阿依塔清脆的聲音響起,夥計一激靈,立刻跑過來把木板門打開。
“嘿嘿,原來是二師孃到了,是小的有眼無珠,冒犯了。”
阿依塔是崔雲志的媳婦,在銀樓並不是祕密。
別看崔雲志平時不修邊幅,可做起生意來腦袋卻很靈光,是把好手。
自打來到銀樓幫忙,沒幾日就把鋪子各方面摸了個門清,算是二掌櫃的,所有人見到他都客客氣氣,自然對阿依塔也很尊敬。
阿依塔淡淡道:“是王妃到了。”
小夥計揉揉眼往石階下方一瞧,這回徹底變了臉,顛顛跑過來頭一低一躬到底,就差沒跪下了。
“小的見過王妃,王妃裏面請!”
臺階下方的葉宸略一點頭,擡腳邁上石階,往門檻走去。
後院不算太大,佈置也簡單,角落一方魚塘,院內幾顆草木,挨着銀樓的方位有連在一起的幾大間青磚瓦房,是掌櫃的和夥計們住宿之地。
葉宸沿着長滿青苔的石徑往前走,剛拐進魚塘,姚君灝已經從第一間屋子聞聲出來,拱手道:“見過王妃。”
“姚先生客氣了。”
許是一夜難寐,他臉色並不好,但衣衫還算整齊,看得出爲了出門見她特意整理過。
“王妃可是專門過來查賬簿?
我這就吩咐人去櫃檯抽屜裏取。”
“不用,等下回吧。”
葉宸直接道,“我是特意過來看望瓔瓔的。”
姚君灝微微一怔,完全沒想到,片刻後才反應過來,“她就在屋裏躺着。”
“帶我去見她。”
“好。”
如同突然抓到了救命稻草,姚君灝面帶激動轉身往回走,輕輕推開第一間虛掩的房門。
葉宸頭一回來這裏。
室內散發着清淡的桂花香,屋子陳設雖簡單,佈置卻很雅緻。
正中央有一張貴妃塌,鋪着金絲絨墊子,旁邊有一方矮几,矮几上除了一套紫砂壺茶具之外,還有一隻青花瓷的矮腳花瓶。
三兩支黃秋菊,修剪成高低錯落的樣子,斜插在花瓶裏,同堂廳擺設搭配極爲好看。
姚君灝領着葉宸繞過屏風往廂房走去,很快一個怯生生的小姑娘出現在廂房門口的長廊外。
“這是當朝王妃。”
姚君灝向她介紹葉宸。
小姑娘看起來十二三歲,面孔稚嫩頭髮稀疏,眉清目秀但是身子還沒長開,纖細的像根黃花菜。
身上衣裳的顏色老成,略爲肥大,又恰到好處把身段遮掩。
上衣長、褲腿也肥,舊料子就像用穿過的裙子修改而成。
聽說來人是攝政王妃,小姑娘嚇得小臉都白了,直接“噗通”跪到地上,高喊:“民女見過王妃,祝王妃平安吉祥、福祿久久、壽與天齊、身康體泰、幸福美滿、萬事順遂、伉儷情深、白頭偕老……”葉宸有些哭笑不得。
做王妃兩年來,還是頭一次有人湊這麼多祝福語請安的,這是打哪裏來的小姑娘?
不過她也瞧出小姑娘很不安,便打斷她還要繼續說下去的恭維話,和藹說道:“可以了!免禮,你快起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