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完臘月節就是忙年,平時葉宸在年根這個月都要讓人去街上佈施救濟,連續三日,今年也不例外。

    街口避風角落擺着兩張長條桌,一桌上放着熱乎乎的饅頭菜粥,另一桌上有兩個布袋,一個裝着大米,一個是白麪,桌子後頭椅子上還放着一隻篦子。

    篦子上是被切割成一塊塊的生豬肉,雞肉、鴨肉和魚。

    衆人排着隊從桑娜阿依塔還有方嬤嬤手中一一接過食物,再感恩道謝,各個歡天喜地。

    不過葉宸卻發現一個例外,隊伍裏有一位面目滄桑的老頭兒,當他上前領食物時,並沒有道謝。

    且不說不道謝,就連看見葉宸眼神也是冷冷的。

    葉宸很奇怪,“老人家,你可是對我有什麼意見?”

    老頭兒搖頭,翁聲翁氣道:“不敢!”

    “……”這是位年過花甲的老人,臉上皺紋很深頭髮花白,身上衣物也只是粗衣,又髒又舊,打滿了一個個補丁。

    歲月在他身上遺留下深刻的痕跡,一雙手掌指節粗大彎曲,指縫裏全是泥土。

    若沒猜錯,這位老人應該是位流浪漢。

    平時還從沒有人用這種態度對葉宸講話,而葉宸也不認識他,尚未見過面。

    葉宸想了想,道:“老人家,若是我府上有人得罪了你,你也可以直說,沒關係的。”

    老頭兒瞪她一眼,眉頭緊揪,眼角邊的皺紋都染上了幾分嫌棄:“這事兒和你府上沒關係,景老先生是個極好的人,曾讓人給過我幾回食物,可你這個攝政王妃就一言難盡了。”

    好傢伙,居然被一位流浪漢老頭兒嫌棄了,可葉宸卻一頭霧水完全不知所云。

    “老人家,我到底哪裏沒做好,惹您生氣啦?”

    “你自己做下的事不自知,還好意思問我?”

    葉宸:“……”老人言辭中對景伯很客氣,只是唯獨對她語氣不善,看來問題的確出在她身上。

    葉宸心中瞭然,可實在猜不出緣由。

    “我真不知,老人家你就告訴我吧。”

    許是看在葉宸一臉誠懇的份上,老人這才重重一哼,開口道:“你是王妃卻營私舞弊,這讓大家如何尊你?”

    葉宸繼續懵逼:“老人家可否說得再明白些?”

    “回去查查帳就知道了!”

    老人說完端着碗氣呼呼走了,步履闌珊脊背骨卻挺得筆直。

    也不管什麼後果,也不關葉宸惱不惱怒,就這麼徑自離開了。

    葉宸一直望着老人離開的方向,若有所思。

    這老人家有點意思。

    桑娜和阿依塔從頭至尾也看得一頭霧水。

    “王妃,您真相信這老頭兒說得話?”

    阿依塔提出質疑,“您的爲人口碑全京城的人都知道,這老頭兒說得怎麼感覺不大可能?”

    這時有幾個排隊的人紛紛議論起來。

    “這不是蠻老漢嗎?”

    “就是他,今兒他這是又吃了嗆藥了吧。”

    “王妃的品行我們都信得過,蠻老漢肯定是在胡攪蠻纏故意瞎說。”

    “我也覺得是,老蠻這個人性格和他名字一樣,又臭又硬,平時不好相處。”

    “對……是這樣……”所有人無一例外全部向葉宸傾斜,甚至有人特意去寬慰葉宸:“王妃好人好報,莫要被這種人擾了心情。”

    “正是,和這種人無需一般見識,蠻老漢的臭脾氣就是這樣……”葉宸自打做攝政王妃以來,一心向善頗得民心,能夠得到大家的擁護也在情在理。

    葉宸側過身面帶微笑道:“謝謝大家對我的認可,這件事我會調查清楚。”

    原來這位老人家姓蠻,不過脾氣雖然古怪,卻很耿直。

    葉宸略一思索回頭吩咐道:“這裏先交給你們了,我出去一趟。”

    府裏的下人各自有差事,也很忙碌,所以葉宸只帶了身邊三人出來。

    現場還剩一半多的食物沒發放完畢,尚需要一些時間。

    方嬤嬤道:“不知王妃要去哪兒?

    不如王妃帶一個人去,也有人照應。”

    “不用,這裏缺不了人手,你們都留下幫忙。

    我只是去緣香酒樓見郝掌櫃,打聽一些事情。”

    葉宸說着又想到什麼,“若我一時半會兒回不來,你們忙完就直接坐馬車回府,不用等我。

    我會讓郝掌櫃安排馬車送我回去。”

    “是。”

    酒樓離這兒不遠,三人不再堅持。

    根據蠻老漢給出的線索,葉宸判斷問題出在緣香酒樓。

    前些日子乘着瓊林宴的喜氣,慶豐銀樓和錦繡布莊的生意賺得一波金,把祁掌櫃和姚君灝高興壞了,紛紛向她報喜。

    她看過兩家賬簿,近期不曾出現什麼差錯,唯一剩下的便是緣香酒樓。

    當初葉宸拿出大部分家當投資商鋪時,是拉了九公主和王靜月合夥。

    二人在銀樓投資的份額佔得稍多,對於酒樓和布莊只湊了個數,不過從不參與管理。

    緣香酒樓就開在十字街口,走過去用不了一炷香光景。

    路過徐記包子鋪,葉宸遠遠望見門口黑壓壓排滿了人頭,都是等着排隊買包子的。

    賣包子的夥計忙得不可開交,兩旁有兩個新來的老嫗給他打下手,外面沒有徐家任何一個人。

    葉宸並未做任何停留,繼續向前很快來到緣香酒樓。

    距離晌午還早,這會兒酒樓大堂數張桌椅基本空着,唯有後廚和夥計在忙碌,爲招呼晌午即將到來的客人提前做準備。

    沒有客人用膳,大堂內燃着薰香,一進屋便可聞見淡淡的檀香芬芳。

    郝掌櫃聞聲趕來,迎着葉宸來到二樓雅間落座。

    恭敬地把茶水奉上,但葉宸顧不上喝,直接問道:“郝掌櫃,最近酒樓可有什麼事情發生?”

    郝掌櫃垂首站在一側,“並沒有。”

    回完謹慎又問道:“不知王妃何出此言?”

    “那就好,我只是許久不曾過來,隨便問問。”

    葉宸對這件事雖有猜忌,但手裏沒有確鑿的證據,也不好細說太多。

    略一思索,端起茶飲了一口,又將茶杯輕輕放下。

    “不知郝掌櫃認不認得蠻老漢?

    是一名流浪老人家。”

    “應該不認識。”

    郝掌櫃立刻回道,片刻後又補充一句:“不過或許見過,只是叫不上名字。”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