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光闖入一道挺拔的身姿,祁錦塵下意識向身側望去——

    男人脊背筆直的站定在他眼前,裁剪考究的淺黑色西裝表面,隱約可以看見暗銀色寬格紋散發的光澤,筆挺的西裝褲下包裹着一雙長腿,越發讓人移不開眼。

    祁錦塵見過很多次,黎野穿西裝時的樣子,可是他現在低頭看着,腦子裏總是黎野穿着深藍色睡衣,踩着拖鞋在家裏無所事事的模樣,這個人驕傲又傲嬌,嘴巴硬的跟什麼似的,心腸又莫名的柔軟。

    感冒引起的鼻塞,讓低頭久了的祁錦塵開始缺氧頭暈,再加上地心引力的作用,總覺得鼻子裏有什麼東西要衝出來。伸手摸向褲子口袋,祁錦塵心底一驚。

    糟了,他的東西還在教室裏,根本沒有帶出來。

    祁錦塵撇着嘴,偷偷的吸了吸鼻子。

    面前的影子動了動,漆黑色的樂福鞋已經從鞋跟,變成了鞋尖衝着自己,鞋面上的金色H標誌看起來極爲眼熟,祁錦塵記得好像是某個奢侈品的logo,可惜他對這些不熟悉。

    不等祁錦塵回憶起品牌名字,一隻手出現在面前,骨節分明的指間,夾着張隨着空氣流動微微搖擺的紙巾。

    祁錦塵將目光落在指尖上,指甲修正的乾淨平整,甲牀下緣淺白色的半月牙,告知着這雙手主人的身體健康情況良好。

    “擦擦。”黎野的聲音在頭頂響起。

    祁錦塵接過紙巾不敢擡頭,生怕動作幅度太大,直接把鼻涕甩出來。

    低頭猶豫了一會兒,祁錦塵帶着紙巾離開教導室,走到樓梯口的垃圾桶前,用力的將鼻涕擤在紙巾上。

    空蕩的走廊將聲音悉數收攏,再將擴大幾倍後的聲音釋放出去,引得站在門口的胖子頻頻探頭張望。

    祁錦塵:“......”

    回到教導室裏,祁錦塵發現屋子裏多了幾幅面孔,除了第一個趕到的黎野以外,還有一位是韓嘉宇的父親韓山,之前他們在火鍋店見過,所以祁錦塵對他有印象。

    黎野仍舊雙手插在褲袋裏,神情冷漠目視前方,周身冰冷的氣質彷彿是他與生俱來的,任誰都不敢輕易靠近。

    除了韓山。

    好不容易逮到和黎野套近乎的機會,韓山不顧韓嘉宇快要翻出天際的白眼,站在黎野身旁絮絮叨叨的,不知道在說些什麼,祁錦塵只能看見黎野偶爾的點頭回應。

    若不是黎老爺子家教嚴格,恐怕黎野根本不會搭理韓山,祁錦塵這樣想道。

    另一位穿着皮夾克的中年男子,眉眼間與王昊有幾分相似,看模樣應該是他父親。

    “爲什麼和同學打架?有沒有哪兒受傷?身上疼不疼?”王昊的父親稀疏的髮絲裏,有一半都摻着白絲,即使是梳的再服帖,也掩蓋不住暴露在外的膚色頭頂,說到情緒的激動的時候,可憐的髮絲還會在頭頂上跟着微微顫動。

    “我沒跟他們打架,是他們單方面打我。”王昊儼然一副受害人的樣子。

    真正的受害人挑了挑眉,無奈的撇下嘴角,聳聳肩。

    “放你媽狗屁!”韓嘉宇擼起袖子就要衝上去揍他,被輔導員及時按住。

    王昊躲在父親身後,挑釁的看着韓嘉宇和祁錦塵。

    “這位老師你看看,這像什麼樣子?這種人是怎麼進到大學裏面來的?還學醫?就這種品德,他配治病救人嗎?”王父護住身後的兒子情緒激動,頭頂的幾縷碎髮又跟着顫了顫。

    “韓嘉宇,當着這麼多人的面你還想動手是不是?”輔導員表情嚴肅,剛說了兩句纔想起來韓山也在,將目光投向韓山,只見這位父親在親眼目睹兒子要出手打人後,不僅無動於衷,面上還隱隱有得意洋洋的味道。

    “韓先生!”輔導員對韓山說道。

    “小宇!”韓山換上嚴肅的表情,厲聲道,“下次出手不要先開口驚動敵人,要罵也要等打完了再罵!”

    王昊:“???”

    王昊父親:“???”

    輔導員:“???”

    韓嘉宇掙開輔導員拉着自己的手,向後退到祁錦塵身邊開口道:“我從不打人,除非對手根本就不是人。”

    “你看看這都是什麼人!大學裏面混進來的都是這樣的人嗎?這能教育出什麼人?我要舉報你們!投訴你們!”王昊是老來子,從小就在家人的溺愛中長大,也正是因爲王家對他的溺愛,才養成了如今目中無人,囂張跋扈的樣子。

    “都給我冷靜點,當着你們家長的面這是想做什麼?”輔導員橫在王昊和韓嘉宇中間,死死地盯着他倆。

    黎野站在原地一言不發,靜靜的看着這場鬧劇,目光深沉,直到教導處的門再次被人敲響,他這才動了動身子。

    “黎總!”穿着白大褂的男子走進教導室,頭髮同樣是花白色,可是整個人看起來要精神利落的多。

    “孫校長,”黎野將手從口袋裏抽出來,笑着上前與校長打招呼,“好久不見孫校長客氣了,叫名字就好。”

    大學的校長不像是小初高,平常是不會在學校待着的,除了特殊活動以外,只有固定幾天會出現在學校裏,即使是這樣,祁錦塵也沒見過他,原主大概見過,畢竟他們都參加過開學典禮。

    祁錦塵看着黎野和孫校長熟絡的樣子,心裏一點也不奇怪,就算他不相信黎野,也要相信黎老爺子的背景和人脈。

    “你今天怎麼有空過來?”孫校長對黎野的出現頗爲驚訝,黎野給他打電話的時候,他正在辦公室準備離開,還沒搞清楚就被約了過來。

    環視一週教導室,孫校長將目光落在輔導員身上:“怎麼回事?”

    不等輔導員開口,一旁的王昊父親已經忍不住了:“你就是校長?你怎麼管理學校的?怎麼能把愛打架的孩子招進來?”

    孫校長皺了皺眉,對王昊父親的冒犯有些不滿:“這位家長您先別激動,我們先聽清楚事情的前因後果再下定論。”

    “還有什麼好聽的?他們幾個打我兒子一個,這麼多雙眼睛都看着呢,還用得着說?”王昊父親說的理直氣壯。

    單憑不講理這一點,王昊像極了他父親。

    孫校長有些爲難的看向黎野。

    “家裏小孩兒被人欺負了,我來替他討公道。”黎野向前邁了一步,站在祁錦塵身旁,從他肩膀上取下掉落的髮絲,輕輕吹落在地上。

    “本來不想麻煩孫校長的,但是我發現這位輔導員,好像並不願意幫助我們解決問題。”

    孫校長又看向輔導員。

    被所有人盯着,輔導員立刻驚慌擺手:“我...我沒有。”

    “您剛纔給我打電話的時候,可不是這樣說的。”黎野說道,“我家小孩兒品性溫良,從來沒有和同學發生過沖突,要是沒有人挑釁,他怎麼會在課堂上和人發生衝突?還引來朋友出手相助?”

    王昊父親回頭看了兒子一樣,王昊避開父親,目光躲閃。

    “這位輔導員不好好調查清楚,電話打過來就想讓我來給對方道歉,順便把人領走,那麼我想問問你,這位敬愛的輔導員,請問——”

    黎野走到輔導員面前,眼底結起的冰霜將對方冰凍,絲毫不得動彈。

    “請問,我家小孩兒憑什麼要給他道歉?”

    祁錦塵望着黎野擋在身前的背影,五指微微收攏下意識的摩擦。

    黎野渾圓的後腦密着一層青黑色發茬,看起來就像是炸起全身毛刺的刺蝟,即使知道會刺痛手指,祁錦塵還是忍不住想要把黎野抱在懷裏,好好揉搓一番的衝動。

    “這....您還不知道事情經過,怎麼能直接下這樣的結論。”輔導員看起來有些着急,不停的向孫校長髮送求助信號。

    “所以?”黎野挑眉,“你瞭解事情經過了嗎?”

    輔導員徹底泄了氣一句話也說不出,她原本以爲,用事情鬧大對大家都不好的理由,讓幾位家長出面道個歉,孩子回家冷靜幾天,這件事就順利解決了。

    沒想到王昊的父親根本就是胡攪蠻纏的人,而祁錦塵的家長,更是厲害人物,直接把校長搬過來。

    “這位輔導員的工作是否盡責,是否有失職,我想孫校長心裏已經有了判斷,接下來我要和這位同學的父親好好聊聊。”黎野將身子轉向王昊和他的父親。

    祁錦塵吸了吸鼻子,他有些好奇黎野會說什麼,這好像還是他第一次聽黎野一口氣說這麼多話。

    聽到身後祁錦塵吸鼻子的聲音,黎野又從辦公桌上抽出幾張紙巾遞了過去。

    接過‘刺蝟’手裏的紙巾,祁錦塵顛顛的跑到走廊,用力的將鼻涕擤出來,不過這次他可不敢去走廊門口了。往回走的時候,祁錦塵發現門口少了一個人。

    “胖子呢?”祁錦塵向四周望了望。

    “你後面。”蘇凱用下巴指了指。

    祁錦塵轉過身,只見胖子扶着把手,連呼哧帶喘的從樓梯下爬上來,手裏還窩着一個黑色手機。

    “你幹嘛去了?”祁錦塵微微瞪圓了眼睛。

    “證....證據....快....快送.....”胖子累的喘不過氣,最後兩個字實在是說不出來了,把手機塞進祁錦塵手裏,用手指了指教導處,然後靠着牆一屁股坐在地上。

    祁錦塵打開手機盯着屏幕看了半天,隨後輕鬆的勾起嘴角,拍了拍胖子的肩膀。

    “謝了兄弟!”

    胖子有氣無力的擺擺手,讓他趕快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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