闕安坐在秦鬱之身旁,專心鼓搗着懷裏的一大袋子藥,一邊拿起藥盒一邊道:“秦鬱之,你這病夠麻煩的啊。”
闕安跳懸崖自己把腿摔折過,和別的野狼打架臉上掛過彩出過血,但他受的全是外傷,從小到大不知道生病這兩字兒怎麼寫,頭一遭見人生病,就是秦鬱之這種級別的,着實有些驚訝。
吃藥就算了,這一趟趟飛來飛去的,不知道的以爲住在飛機上呢。
秦鬱之隨口道:“老毛病,不礙事。”
闕安拿起記號筆在藥盒上寫了個3,皺眉道:“不礙事也得好好養啊,你看看你這——”
他翻開近兩頁密密麻麻的叮囑事項,一半以禁開頭,一半以不宜開頭,全是生病後限制做的事。
“除了呼吸還有什麼是你能做的?”
秦鬱之難得說了個冷笑話:“眨眼。”
闕安嫌棄道:“消停吃藥吧你,你眨眼我都怕給眨出個心肌梗塞。”
空姐給兩人遞了兩杯溫水過來,又詢問需不需要其他東西。
這架飛機使用頻率不高,但相應設施都很完備,畢竟是私人機,相應服務都很周到,機上配備了不少工作人員,盡職盡責,過十分鐘就來詢問需不需要加餐喝水,再過十分鐘過來貼心的蓋上毯子。
闕安實實在在體會到了什麼叫煩不勝煩。
拒絕了熱心的空姐後他起身,越過合上眼休息的秦鬱之,走進衛生間。
罕見的,他腦子有些發暈,而且手有些不受控的顫抖,開始是細微的發顫,後來幅度越來越大。
狼族師的話迴響在闕安腦海。
“藥劑作用還不太穩定,可能會有引發的副作用。”
他就留下了簡單的副作用三個字,但具體會怎麼發作,什麼時候發作他都不知道。
闕安揉揉眉心,這副作用跟潘多拉魔盒一樣,根本沒法預料,這次是手抖,下次是什麼?
手抖了幾分鐘後慢慢平穩下來恢復了正常。
算了,且行且看吧,說不定過幾天就好了。
闕安一般不憂慮可能會發生的事,向來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經過將近一天一夜的飛行後,飛機在凌晨兩點終於落了地。
這邊氣候詭異,大太陽照着,風颳得又猛又兇,陽光撒在身上但跟走在冰窖裏沒區別。
白天陽光還能帶來點暖色調,營造個暖和的假象,一到晚上就赤/裸/裸展現出這個城市暴戾的一面。
凌晨兩點的風裏帶刀,哈口氣都能凝成冰碴子,周圍的樹葉嘩啦啦響,捲起滿地沙塵,往站不穩的行人上撲騰。
街上清冷又寂寞,下了車之後得走幾步路纔到家,每一步都邁得相當艱難。
秦鬱之臉色不太好,面色蒼白,嘴脣也沒有太多血色,好像四肢都被灌滿了冰塊。
來的時候查了查天氣,說是這邊晴天,無風,結果沒想到是這鬼樣子。
秦鬱之穿得少,只穿了件白色薄毛衣,說薄是真薄,跟紙一樣,風呼啦一吹就差不多能吹破。
闕安穿得和秦鬱之差不多,外面胡亂套了件風衣,裏面穿着一件短袖,但面色比起秦鬱之淡定不少,彷彿打在他身上的不是颶風,而是春天帶着花香的春風。
接着脫下外套不由分說搭在秦鬱之肩上。
不待秦鬱之有什麼反應,闕安撈起他兩隻胳膊,跟塞洋娃娃一樣胡亂塞進兩隻衣袖,然後又給扣好了釦子,啪嗒一聲吧領子豎起來裹住了脖子。
秦鬱之不舒服的扭了扭脖子,正打算開口,只聽得一句——
“別瞎動。”
闕安對着風衣腰上覆雜的兩條帶子束手無策,糾結了半天拉到前面撕拉一聲打了個死結,活生生把秦鬱之裹成了個球。
有了風衣的阻擋,秦鬱之臉上的血色回來了些,手腳也彷彿解了凍,稍微能舒緩了些。
他看向身上只剩一件短袖的闕安。
闕安伸出手去摸秦鬱之的額頭,若有所思:
“趙安說回去量完體溫再洗澡,就被風吹這麼幾下……你應該不會發燒吧?”
明明是這麼冷的天,闕安的手卻還是滾燙帶火,自然而然抵上秦鬱之冰涼的額頭。
秦鬱之不自在的偏開頭,想掙扎着脫下身上的外套:
“你把衣服穿上,我不用。”
外面太冷了,闕安身上就一件短袖,過不了兩秒就就會被凍成冰塊。
闕安一把扣住他手腕,制止道:
“我冬天經常在湖裏游泳,飄着冰塊的那種湖,你遊過嗎?”
現在這天氣算什麼。
秦鬱之拿闕安無法:“狗和人不一樣,你現在——”
“老老實實穿着,狗和人不一樣?我倆還不一樣呢,走。”
闕安一把放開秦鬱之的手,大跨步向前走去。
秦鬱之深吸了口氣,跟上穿着短袖在風中招搖過市的闕安。
到了家之後,闕安短袖上全是沙礫,呸呸呸吐出幾粒石子,終究是人類的身體,或多或少弱了些,原本滾燙的手掌也染上了幾絲涼意。
秦鬱之剛坐下,就被塞了滿懷的東西。
闕安一股腦把幾個熱水袋丟給他,又給他披了條毯子,怕漏風一樣,粗魯的把邊邊角角塞好,一邊讀着說明書,一邊走到櫃子前,摸索着醫藥箱:“體溫計在最下層,藍色醫藥箱旁……”
秦鬱之整個人被丟在沙發上,裹成了個球,看着走來走去的闕安,覺得有點意思:
“你識字?”
他沒記錯的話,闕安連自己姓都不會寫。
闕安正費力讀到一半,被秦鬱之打斷又得從頭讀起:“指標顯示零,零——”
“零什麼?”
他把紙懟到秦鬱之面前:“零什麼?”
秦鬱之挑眉:“不是0,是o——off。”
“歐父——?”
秦鬱之整個人被掩埋在毯子裏,伸出手索要體溫表:
“把體溫表遞給我,我自己來就行。”
夾好體溫計後,秦鬱又重複問道:“你識字?”
闕安擺擺手:“這幾天新學的。”
他聽說現在人類招工全都要求什麼本科學歷研究生學歷,一問才知道唸到這些學歷至少得讀十年。
有這十年時間自己去做點兒什麼不好,他相當不屑。
奈何不屑了幾天,趙安就拿着兩個文件夾,指着上面“注意事項”叮囑他理解並最好全文背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