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你想畫什麼”
“畫個烏龜。”
“桃子,你就給張寧哥哥畫啊,那偉琪哥哥呢”
“偉琪哥哥也有啊,一人一隻烏龜。”
“爲什麼畫烏龜啊”
“因爲奶奶說,烏龜可以長命百歲。”
這是血液科病房裏8歲的陶桃與張寧和薛偉琪第一次見面時的對話,那時剛剛經過化療的她,狀態非常不好。
陶媽媽爲了不讓女兒看見自己難受的模樣,特意躲出了病房。
張寧和薛偉琪就這樣陪在陶桃身邊。
當時的他們剛剛到醫院實習,陶桃成爲了他們負責的第一個小患者。
作爲醫生,張寧和薛偉琪都知道,陶桃的急性白血病治癒率並不樂觀。
但當他們真的得到了陶桃病危的消息時,心裏就像被悶了一拳一樣疼痛。
一路奔跑來到八樓的血液科病房,此時躺在病牀上的陶桃面容蒼白,身上的各種儀器設備將本就不大的小身體綁的滿滿的。
張寧和薛偉琪站在病房外,透過本就不大的玻璃看着裏面那個奄奄一息的小姑娘。
她身邊圍着一堆人,此時的陶媽媽已經忍不住淚水,蹲在牆角哭泣着。
陶桃靜靜的躺在那裏,她努力的呼吸着,她在用盡全力告訴在場的每個人她不想放棄。
“桃子,加油啊,偉琪哥哥等你起來畫畫。”
薛偉琪默唸着,他多希望此時的他不是一名實習醫生,他想要衝進去,想要和醫師一起挽救這個小生命。
可是他不行,他的職責告訴他,他不可以。
此時的張寧和薛偉琪,只能站在那裏,他們除了祈禱,毫無他法。
他們只能選擇相信他們的同事們,相信他們能夠阻止死神的降臨。
“鈴鈴鈴。”張寧口袋裏的電話響了。
“張醫生,你和薛醫生趕緊回來,盧醫師找不到你們正在發火呢。”
“知道了,我們馬上回去。”
張寧和薛偉琪看着病房裏還在生死線上掙扎的陶桃,他們有太多的不捨和牽掛。
可沒有辦法,他們除了是陶桃的哥哥,他們還是一名醫生,他們必須回到他們的崗位去。
“走吧,相信桃子,她那麼樂觀一定可以挺過來的。”
張寧拉着薛偉琪,雖有千般不捨,兩人也只能就此離開。
祈禱,祈禱可以給他們再見陶桃的機會。
一路快跑回到十二樓,辦公室裏盧醫師正站在桌前,一頁頁的翻看着患者的病歷。從他嚴肅的表情來看,估計是要出大事了。
“盧醫師,我們回來了。”
薛偉琪感受着辦公室裏的低氣壓,其他醫生們都在對他們使眼色,這情況不用多說,也能猜到會發生什麼。
只聽“啪”的一聲,盧醫師狠狠的將病歷本摔在桌子上。
“你們幹什麼去了還知不知道自己是個醫生”
實習這麼久以來,張寧還是第一次見盧醫師發這麼大火。
“盧醫師,那個,血液科有個我們之前的患者她病危了,我們很擔心,所以去看她一眼。”
薛偉琪實話實話,他以爲,會得到盧醫師的諒解。
誰知盧醫師聽後,更加嚴厲的看着他們,壓低嗓音問道:“這就是你們擅自離崗的原因”
“是。”薛偉琪答。
“你們覺得,這個理由很充分我會就此原諒你們還是你們覺得,血液科的患者是患者,三科的患者是擺設”
“你們知不知道每一天在這個醫院裏,有多少患者病危你們又知不知道,在這些病危的患者中,我們又能從死神手裏搶回多少你還知不知道,在那些搶不回的患者中,有多少,是我們這些醫生的親人,朋友甚至是孩子”
說到此處,盧醫師心如刀絞般疼痛。
三年前,盧醫師爲了搶救一名患者的生命,在手術室一站就是十個小時。當他從手術室出來時,父親已經在兩小時前醫治無效去世。
盧醫師不會忘記,當他掀開蓋在父親身上的白布時,那一刻鑽心的痛。
那是一種失去至親的痛,上天連最後叫一聲叫爸的機會,都沒有給他。
回憶起當時的場景,盧醫師難掩心中痛楚。
可他卻從未曾後悔,因爲,他是一名醫生,一名人民醫生,他履行了這個職業賦予他的責任。
“你們呢就這樣隨意的把自己的患者丟下在你們眼中,這些被你們丟下的患者的性命,是什麼你們穿着這身白大褂的意義又是什麼”
盧醫師一個又一個問話,如一根根利劍,重重紮在張寧和薛偉琪的心上。
醫生,多麼神聖的兩個字,這是唯一一個敢與死神面對面的職業。
他們用手中的技術和醫療知識,拯救着一個又一個生命。
在穿上白大褂的那一刻,他們就已經拋棄了自己爲兒,爲女,爲夫,爲妻的身份。
他們只有一個共同的職責治病救人。
張寧和薛偉琪站在那裏,他們甚至不敢看盧醫師的眼睛。
愧疚嗎
何止愧疚,簡直羞愧難當。
這一刻,他們忽然意識到自己剛剛是如此荒謬與幼稚。
本以爲自己的醫療知識已經是全校裏數一數二的,可沒想到,卻犯了一個最低級最致命的錯誤
忘了自己究竟是誰
“盧醫師,2號病房的患者找你。”
護士蘭蘭的敲門聲,打破了這辦公室裏的寂靜。
“知道了。”
盧醫師努力平復自己的情緒,他轉身回到辦公桌前,伸手拿起桌上的病歷本。
然後,回過身來,向門外走。
當他走到張寧與薛偉琪二人面前時,他停住了腳步。
“好好想想你們究竟爲什麼要來這裏吧。”
說罷,盧醫師隨着蘭蘭一起離開,只留下張寧和薛偉琪兩個人站在原地,沉默着,沉默着
十分鐘後,八樓血液科病房裏,那臺擺在牀頭的生命指徵檢測儀,傳來長長的一聲“嗶”
即使是神,也有許多無能爲力,更何況是人
生命太過脆弱,脆弱到有些人說了一句再見,便再也見不到
許小小取了餐,按照訂單上的地址來到某高檔小區。
拿着打包好的外賣,許小小來到電梯間。
“我去,不是吧”
許小小看着電梯門上的貼着“正在維修”四個字,真是罵孃的心都有了。
那可是28樓啊,要命的啊。
許小小試圖撥打訂餐電話
“你撥打的電話無人接聽,請稍後再撥。”
許小小看看手中的外賣,再看看無人接聽的電話,仰天長嘆:“這是天要亡我嗎”
老天爺:“我記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