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其實不愛喝咖啡,愛喝咖啡的是商滕。
具體是喜歡,還是不得不靠它提神醒腦,岑鳶就不太清楚了。
商滕不是那種愛博人同情的人,他其實喫過很多苦,他的家庭,再到公司發展至今,他遭遇的打擊和磨難一般人是沒法承受的。
他像是一座山,周身都是堅硬的山石,沒人能打倒他。
岑鳶見識過他的隱忍。她陪在他身邊這麼多年,他遇到過的困難和危機,有,更嚴重的都有。
但他永遠都是那樣,哪怕書房的燈亮了一晚上,他仍舊是淡漠平靜的,彷彿什麼也沒發生。
他不會和人訴苦,也不會和人抱怨,出了事就解決,處理事情的手段永遠都是狠辣堅決的。
所以別人總罵他冷血,他也並不在乎。
因爲人都是這樣,在別人信任你的時候,你利用這份信任想要弄死對方,等到對方抽走這份信任,用你對待他的方式來對待你,你又開始譴責他。
商滕從來不在乎這些評價和流言,自己問心無愧就行。
而現在,這座山擋在她面前,開始替她擋風遮雨了。
這個世界很少有人是容易的,外人看來,商滕含着金湯匙出生,日子順風順水。
可其中苦楚,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不說,那就永遠沒人知道。
但現在岑鳶知道了。
所以他疼愛保護她的同時,她也想好好疼愛保護他。
他再強大也不能真成爲一座山,他就是一個普通人,二十七歲的普通男人。
坐在咖啡廳的這會,有人過來和岑鳶搭訕,住在這片兒的幾乎都是些中上層的精英,西裝革履的,一身斯文氣質。
男人推了推架在鼻樑上的金色細邊眼鏡,禮貌的詢問:“可以加個微信嗎?”
岑鳶笑着婉拒了:“不好意思。”
她看了眼手錶上的時間,“我還有事,先走了。”
桌上的咖啡一口沒動,她推門離開。
這麼一會的時間,天色就暗了許多,像是變濃稠的藍色墨水,從淺藍變成了深藍。
岑鳶沒輸密碼,而是先敲了敲門。
過了挺久,裏面纔有人過來開門,應該是爲了放着碰到那些擺在地上的蠟燭和花,所以多浪費了些時間。
他把門打開,裏面沒開燈,只有蠟燭發出的那點光亮,走道里的風吹進來,燭火很輕的搖曳。
露臺那麼大,蠟燭圍成了一個圈,他還很有安全隱患的把周圍的東西全撤走了。
商滕逆光站着,看的不太清楚。
岑鳶等了一會,一副驚訝的神情:“什麼時候準備的?”
“你帶餅乾出門以後。”
花是提前一週預訂的,他沒什麼浪漫細胞,也不知道怎麼做才能讓岑鳶高興。
這種最原始的鮮花蠟燭好像是他唯一能想到的了,可能岑鳶會覺得有點土。
但沒關係,他把她喜歡的花全部買了回來,到處都放滿了。
她喜歡花,他就讓她每天都能看到花。
她喜歡安靜,他就陪她去鄉下小鎮。
只要是她喜歡的,他都會滿足。
“但我每次回想起來都覺得挺難過的,我以前怎麼就該死,讓你受了這麼多委屈。”
“我的鳶鳶因爲我的漠然,應該受了很多委屈吧。”
那種頓悟以後的心疼纔是最致命的。
忍不住的回想,她當時身處那樣的環境,面對外界的流言蜚語,她是一種怎樣的感受。
他太混蛋了。
所以。
“我會把之前欠你的那些,乘以一千一萬倍的還回來,所以。”商滕從西褲口袋裏掏出那個灰色絲絨的婚戒盒,單膝跪地打開,“鳶鳶啊,嫁給我好不好。”
他沒有必勝的信心,因爲緊張而有些手抖。
他仍舊處在這段關係裏最卑微的位置,這種卑微讓他變得不自信。
岑鳶想要好好疼愛保護他,他是這麼想的,也就這麼做了。
她把手伸過去,讓他給自己戴上。
商滕愣了很久,反應過來她是同意了,急忙給她戴上,生怕她反悔又不要了。
即使戴上了,還不忘再重複一遍:“是答應了嗎?”
岑鳶見他還跪着,讓他先起來:“戒指都戴了,還能騙你嗎。”
戒指還是之前那枚,定製款,也就是說,獨一無二。
商滕那個時候雖然不愛她,但在物質這方面,從來沒有虧待過她。
岑鳶有時候也會覺得,她做的也不對。
把他當成替身,對他又何嘗公平呢,他那麼驕傲的一個人。
他看上去很高興,把自己無名指上的婚戒轉了又轉。
岑鳶說:“我還以爲你會把戒指扔掉。”
畢竟以商滕的脾氣,這纔是他會做得出來的。
商滕滾了滾喉結,擡眸看她,沒說話。
從他的反應,岑鳶大概明白,看來真扔了,應該是後來又去撿的。
她覺得他好可愛啊,憐愛變成了愛,只是愛,沒有憐憫。
岑鳶提醒他:“蠟燭先去滅了。”
商滕點頭應聲,把燈打開,又進了露臺。
二十六支蠟燭,對應的是岑鳶的年齡。
從她一歲到二十六歲,她人生的前幾年他沒有參與進去,但往後他們還有很多個二十六年。
肯定會有的。
屋子裏的花太多了,光是打掃就花費了商滕很多時間,岑鳶怕他渴,打算給他拿瓶水,剛把冰箱門打開,就看見了裏面滿冰箱的玫瑰。
她沉默片刻,又笑了。
笑他太蠢,這種蹩腳的浪漫也只有他想出來。
他明明那麼聰明,在這方面卻好像沒有天賦,用最大的努力去做最蹩腳的事情。
岑鳶從冰箱裏拿了一束花出來,遞給他:“沒看到水,只有這個了。”
商滕看了眼花,又看了眼岑鳶:“送我的?”
岑鳶笑着點頭:“不要嗎?”
商滕伸手去接:“要!”
這是岑鳶第一次送他花,而且還是玫瑰花,雖然從嚴格意義上來講,是用他的花來送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