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問商滕爲什麼突然想要領證。
畢竟答案顯而易見。
陳甜甜的領養手續,需要用到這個。
她點點頭,說:“好。”
那個晚上,很安靜。
陳甜甜睡在他們中間,像是一條界限明顯的線,把她和商滕隔開。
岑鳶上半夜睡的很好,下半夜又開始做噩夢了。
至於夢到的是什麼,她也記不清了。
模糊中感覺到有一雙手,把她從噩夢中拽了出來。
岑鳶睜開眼,肩上搭放着商滕的左手。
他還在熟睡中,那隻手卻輕輕拍打着她的肩膀,像是小的時候,她媽媽哄她睡覺一樣。
岑鳶垂下眼睫,頓了頓,身子下意識的往他那邊靠了靠。
這種感覺奇怪又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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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爲那幾天一直在下雨,所以導致商滕答應帶陳甜甜去遊樂園的事情暫時泡湯。
陳甜甜人精似的雙手撐着臉,看着窗外的大雨,學着周阿姨平時的樣子,嘆了口氣:“老天爺不長眼啊,我的命怎麼這麼苦。”
岑鳶被她逗笑。
周阿姨紅着臉過去抱她:“你這孩子,怎麼好的不學淨學壞的!”
陳甜甜齜牙笑着,非要自己下來走。
因爲穿着紙尿褲,所以走路不是很穩,她跌跌撞撞的朝岑鳶的方向走去。
喊她媽媽。
岑鳶已經逐漸接受了自己這個新身份,她正在織毛衣,害怕手裏的織針扎傷陳甜甜,於是放遠了些,然後才伸手抱她:“怎麼了?”
陳甜甜窩在她懷裏,乖乖巧巧的問:“爸爸什麼時候回來呀,他今天會回來嗎?”
自從陳甜甜接回家以後,商滕便不像之前那樣,一個多月纔回來一次,把酒店當家,家當酒店。
不過最近這幾天他的工作好像真的有點忙,每天回來都在深夜。
那個時候陳甜甜已經睡下了。
所以在她眼中,商滕已經好幾天沒回來了。
岑鳶柔聲說:“等爸爸忙完這幾天了,就可以好好陪你了。”
陳甜甜點頭,再次躺回岑鳶的懷裏。
天晴的那天,商滕專門空了一天的時間出來,帶陳甜甜去遊樂園。
岑鳶接到醫院的電話,檢查結果出來了,醫生讓她過去一趟。
頓了頓,醫生又說:“我看你資料上寫的是已婚,最好讓你丈夫也陪你一塊過來。”
岑鳶沉默了一會:“他工作很忙,可能來不了。”
“妻子都生病了,再忙他都不能空出點時間來嗎?”
岑鳶是有自知之明的,在商滕心中,她和陳甜甜的分量自然沒得比。
而且,她甚至都不夠資格,在商滕心裏佔據一席之地。
她一直不開口,醫生大概也能猜到些什麼。
他嘆了口氣。
現在這些小年輕啊,把婚姻當兒戲,沒有感情的婚也結。
雖然醫生讓她最後在家屬的陪同下過來,可岑鳶最後還是一個人去的。
醫生看到她了,眼睛往她身後看,空無一人。
但也沒多說其他的,等岑鳶落座以後,他才口問道:“你家裏之前有過遺傳病史嗎?”
她微抿了脣,手指緊緊按着挎包上的金屬扣。
“我也不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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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醫院出來後,太陽有些刺眼。
她手上拿着醫院的病歷本,身側來來往往的人,情緒表情各異。
有高興的,也有失落的。
岑鳶沿着馬路一直走,一直走,最後上了天橋。
兩邊都有小攤販,在賣一些小玩意兒。
甚至還有算命的,黃色的小紙牌,寫着算命治病,二十一次。
岑鳶走累了,就在路邊的公交車站旁的休息椅上坐了下來。
她拿出手機,想給誰打個電話,把通訊錄翻了一遍都沒找到。
最後撥通的,是商滕的的號碼。
響了很多聲,才被接通。
男人低沉清冽的聲音,起了點製冷的作用。
周身暑意消了幾分。
“有事?”
岑鳶一愣,面對他的冷漠,突然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過了很久,她纔再次開口:“你現在有空嗎,我......”
陳甜甜撒嬌的聲音打斷了岑鳶接下來的話:“爸爸,我想喫這個。”
商滕難得對她嚴厲了些:“涼的喫多了容易胃痛。”
陳甜甜不滿的嗚咽了幾下。
商滕也沒堅持多久,最終還是緩和了態度:“只許喫一個。”
陳甜甜立馬高興了:“好!”
岑鳶安靜的把電話掛了,沒有再去打擾他們。
醫生的話言猶在耳。
“你這個是遺傳性的血友病,也就是俗稱的凝血障礙,雖然不會像癌症那樣直接要人性命,但你這個病日常還是得多注意,不要做太劇烈的運動,不然很容易造成關節出血。千萬不能讓自己流血,情況嚴重是會致殘致死的。”
岑鳶擡頭看着天空。
尋城很大,這裏有她的父母親人,有她的丈夫。
可沒有一個人,能在這種時候陪在她身側,和她說一句,不要害怕。
她一開始就做好了不太樂觀的打算,所以看到結果的那一刻,反而沒有預想中的崩潰,或是難過。
她很平靜,平靜的接受了這件事。
也不是說她心態樂觀,而是知道,不樂觀也沒辦法。
她也很想大哭一場,但沒辦法。
在這個地方,她始終都是一個外來者。
她的父母有別的女兒,她的弟弟也有別的姐姐。
甚至連她的丈夫,也從來都不屬於她。
人似乎只有在生病的時候纔會後知後覺的感到孤獨。
哪怕她早就習慣了這種感覺。
但在最脆弱的時候,這種感覺好像被無限放大了一樣。
岑鳶只是很想長長的睡一覺,可能等她睜開眼以後就會發現,其實這只是一場夢而已。
但她知道,這不是夢,這些都是真的。
有擺攤算命的老人家見她在這坐了這麼久,主動過來詢問她,要不要算一卦。
岑鳶搖了搖頭,禮貌的出聲婉拒:“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