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有問商滕爲什麼會過來,他也沒有說。
兩個人一路上都很沉默,傘面不斷的往岑鳶所在的方向傾斜,哪怕後來,雨越下越大,她也沒淋到半點。
這麼晚了還沒回來,周悠然擔心岑鳶路上會出什麼事,剛穿上雨衣,拎着手電,準備去找她。
前方的路燈下面,兩道人影被拉長。
周悠然看見岑鳶了,鬆了一口氣。
站在她身旁給她撐傘的男人卻很面生,她走上前,哪怕是斥責,語氣卻沒有半分嚴厲:“怎麼這麼晚纔回來,你嚇死我了。”
岑鳶說:“回來的路上去以前的學校看了看,所以就耽誤了些時間。”
聽到她的話,周悠然點了點頭:“看看也好,聽說那邊要拆了,重建成幼兒園。”
她又將目光移到岑鳶身側的男人身上:“這位是?”
商滕禮貌的做過自我介紹:“伯母您好,我是商滕。”
周悠然驚訝的嘴脣微張,似乎沒想到他會出現在這裏。
畢竟她從江窈口中得知的,商滕並不愛岑鳶,可是......
他把傘收了,語氣溫柔的詢問岑鳶:“冷不冷?”
岑鳶搖頭:“不冷。”
倒是他,半邊身子都在雨裏,衣服不用擰都可以出水了。
“你先進去洗個熱水澡,然後把衣服換了,當心感冒。”
商滕站在那裏,沒說話,也沒動,只是用那雙好看的眼睛的看着岑鳶。
他長的好看,身上的每一個部位都好看,包括那雙沒有任何感情的眼睛也好看。
可是現在,那雙眼睛有了感情,並且還挺複雜的。
想到他來時的空着手的,岑鳶問他:“你沒帶衣服?”
他搖頭:“沒帶。”
本來就是臨時決定過來的,擔心岑鳶不回去,他唯一能做,並且敢做的事情就是給她打那通電話。
即使她說了會回去,可他還是擔心。
連續好幾天都失眠,今天也是。
所以他乾脆買票過來了。
岑鳶還回不回尋城,其實也不是他能改變的,他深知自己在她心中沒什麼地位,也沒想過要改變她的想法。
就是,想看看她而已。
順便看看她從小生活過的地方。
周悠然說:“先進屋吧,身上都溼透了,還站在外面吹冷風,更容易感冒。”
屋內開了空調,暖和但是有點乾燥,岑鳶把加溼器打開。
這還是去年,岑鳶買了寄回來的。
但周悠然一直捨不得開,怕浪費電。
岑鳶讓商滕先進浴室洗澡,老穿着這身溼透的衣服也不好。
她自己撐着傘去了徐伯家。
徐輝正拿着手機蹲在堂屋打遊戲,手機屏幕裏亮着五顏六色的光,伴隨着他的一句髒話化作灰色。
看到岑鳶了,他急忙起身:“岑鳶姐。”
岑鳶笑了笑,收了傘走進來:“徐伯還沒回來嗎?”
他把手機放在一旁,給她倒了杯茶:“我爸去小賣鋪打牌了,估計今晚都不會回來。”
岑鳶點了點頭,接過茶杯,喝了一口。
說罷就要出去。
岑鳶叫住他:“我不找徐伯,我找你。”
他停下,面帶疑惑:“找我?”
岑鳶把手裏的茶杯放下:“家裏來了客人,他衣服被雨淋了,所以想找你借一套。”
徐輝眨了眨眼:“男人?”
岑鳶點頭。
徐輝雖然心裏好奇,嬸子家怎麼會有男人去。
但也沒多問,他讓岑鳶先等一會,他回房在衣櫃裏拿了一套出來。
“還是新的,我也沒穿過,我外婆給我買的,大了點,就一直放着。”
岑鳶伸手接過,和他道謝:“後天洗乾淨了給你送回來。”
徐輝笑道:“不用,反正我也穿不了,就當是送給你朋友了。”
“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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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浴室的燈亮着,周悠然先回了房,估計是想着避避嫌。
畢竟她在這兒,也不太好。
岑鳶抱着衣服過去,伸手敲門:“商滕,你把門打開。”
裏面的水聲早就停了,他輕咳一聲,語氣有幾分不自然:“開門?”
“開一道縫就行,我把衣服遞給你。”
“嗯。”
浴室的門有點破舊了,總有咯吱聲。
開門的那一瞬間,浴室內的熱氣涌了出來。
岑鳶把衣服遞進去。
這個點還很早,她坐在沙發上,抱着抱枕看電視。
商滕換好衣服從裏面出來,身高差異實在是太懸殊了,哪怕徐輝穿着大的衣服,在他身上,仍舊斷了半截。
看到露在外面的腳踝,岑鳶笑道:“看來長的太高了,的確不太好。”
商滕沒說話,走過來,在她旁邊坐下。
電視裏放的是地方臺,就連廣告也是講着方言,商滕也聽不懂,全靠字幕。
爲了緩解沉默帶來的尷尬,岑鳶開口問他:“你應該是第一次來這麼偏僻落後的地方吧。”
“以前參加學校的活動,去過連車都開不了的山區。”
商滕的回答的確讓岑鳶驚訝了好一會。
不是她戴着有色眼鏡看人,而是因爲,商滕的確不像是那種會對學校活動感興趣的人。
對於她的反應,商滕也不意外,畢竟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好像還是初二的時候。
“是關於考古的課外活動,車開不進來,進了小鎮就開始步行,等爬上山,已經過去八個小時了。”
很累,甚至有很多同學都開始哭着要回家。
但他一句抱怨的話也沒有。
從小學開始,他的夢想就是成爲一名考古學家,一直持續到初中。
直到初三那年,他被迫正視了自己的命運。
他這樣的人,不配擁有夢想,一生都只能做個傀儡。
岑鳶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睡着了,腦袋一直慢悠悠的往旁邊靠,又慢悠悠的擡起來。
商滕小心翼翼的坐過去一點,動作很輕的扶着她的頭,讓她靠在自己肩膀上。
那點重量壓過來時,他能清楚的感覺到自己的脊背下意識的挺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