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還從未見過皇帝這樣陰冷的目光,就像是一條毒蛇,正潛伏在黑暗中,伺機而動。

    被自己的想法嚇到,劉貴妃輕輕撫摸着自己的肚子,不停的安慰自己,自打進宮以來,皇上對自己的真心,她看的清楚,更何況虎毒還不食子,皇上是個有血有肉的人,斷然不會做出傷害自己的事。

    這般想着,劉貴妃心思漸漸安定,低聲吩咐紅杏去端盤點心來。

    天氣漸暖,窗子微微開了一條縫隙,隱約能看到院中的綠色,煞是好看。

    只是這一抹春色,在心氣不順的皇帝看來,則是天大的罪過,眉頭緊蹙,開口便是訓斥,“天氣還這樣冷,來着窗戶做什麼?莫不是見朕不曾感染風寒,想要讓朕喫上幾服藥不成?”

    “皇上……”劉貴妃軟軟的喊了一聲,淚水在眼眶裏打轉,皇帝何曾對她這樣挖苦過,強忍着不讓眼淚掉下來,即將脫口而出的解釋,在皇帝目光的注視下默默咽回去,“皇上,臣妾知錯了。”

    因爲幾大世家聯合起來對抗皇帝,所以連續幾日上朝時,都呈上了請求罷免劉稟官職的摺子,劉稟也從一開始的春風得意,變成了現在的膽戰心驚。

    畢竟好幾個世家聯合在一起,目的只是爲了扳倒他,甚至爲了給他定罪,翻出了好幾年之前的小案子,若是放在別人身上,說不定已然沒膽子來上朝了。

    朝堂上皇帝天天被氣個半死,心情抑鬱卻無處發泄,只能找劉貴妃撒氣,劉貴妃明顯感覺到這幾日,不管她做什麼都是錯的,奈何她知曉了朝堂的事,卻無能爲力,畢竟皇帝天天這樣煩惱,只是因爲她的父親。

    思來想去,劉貴妃決定這段時間什麼也不做,安心待在落霞殿中養胎,儘可能讓皇帝找不出任何錯處。

    被逼迫的煩惱了幾日,皇帝終於扛不住幾大世家的聯合施壓,罷免了劉稟的官職,只是在他看來,這種行爲無異於啪啪打自己的臉。

    他身爲皇帝的尊嚴,身爲皇帝的威信,在這一刻盡數破碎,皇帝臉色鐵青,聲音中滿是陰冷,“諸位愛卿可滿意了?”

    劉稟在角落裏瑟瑟發抖,他纔剛剛升職沒幾天,從五品大學士的帽子還沒戴熱乎,就這麼被收回了,他很是不甘心,可是又無可奈何,他能升職,全憑自己的女兒。

    鳳翔殿——

    宛貴妃在剛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大笑了幾聲,立刻跑來找到王皇后,“你聽說了嗎?皇帝前幾天才力排衆議提拔的劉淑儀,哦不,現在應該是劉貴妃了,提拔的劉貴妃的父親劉稟爲從五品大學士。”

    “今天就被幾大世家逼迫的罷免了官職。”宛貴妃長舒了一口氣,嬌笑道,她好久沒有這麼開心過了,“你是不知道,當時我特地躲在暗處,看到了朱允尚剛下朝的模樣,那臉色你想象不到的難看!”

    雖然目前還沒辦法徹底扳倒朱允尚,可是若是能給他添堵,讓他生氣,宛貴妃是求之不得,父親的事還沒有定論,但她始終懷疑這件事朱允尚脫不了干係。

    畢竟父親的身子一向硬朗,素來不會感染什麼病痛,再加上常年在外抵抗外敵,身子骨比常人好上很多。

    一想到此事,宛貴妃便恨得牙癢癢,總有一天,她會找出證據來證明,父親的死根本就不是突然暴斃,而是有人的蓄意謀殺。

    “有這等好事,怎的沒有叫上我一同前去?我都記不清朱允尚有多久,沒被氣的臉色鐵青了,還真是想看一看,也好讓自己開心開心。”王皇后捂嘴輕笑,心情很是不錯,只要有人讓朱允尚難過,她就很是開心。

    她很期待來日大事成功的時候,朱允尚會是個什麼表情。

    “這一切還是要感謝王丞相,若不是暗中籌謀,發動門生和世家的力量,朱允尚估摸也不會這般下不來臺,簡直太痛快了。”宛貴妃感慨道,心中卻想起了宛閣老,若是父親還在,定會像王丞相一樣變相的給皇帝施壓吧。

    瞧着宛貴妃陷入回憶的模樣,王皇后便知她是想起了自己的父親,當即也沒有多說,任由宛貴妃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

    夜晚降臨,微風輕輕的吹,吹散了滿地月色。

    回到了祁熹宮,宛貴妃突然有些想念裴遠行,也不知他到了哪裏,路上可有遇到什麼危險,和沈廉商議的如何了。

    摸着自己的小腹,宛貴妃隱隱還能感覺到一絲絲的疼痛,只是這份疼痛,讓她對裴遠行的思念更重,心中要離開的念頭也越發的堅定。

    裴遠行離開皇宮去往邊關已有幾日,常言道,國不可一日無君,禁衛軍也不可一日無統領,思來想去,皇帝挑選了石家的世子石崇,爲新任禁衛軍統領。

    石崇也算是戰功赫赫,雖不如裴遠行那樣威名遠揚,但終歸擔得起這個職位。

    自從當上了禁衛軍統領,石崇腦子裏想的滿是要如何才能立功,如何才能得到皇帝的青睞,裴遠行能做到的事,他也可以做到並且更勝一籌。

    劉稟升官之事,最近鬧得很是沸沸揚揚,石崇自然也聽說了一二,心中立刻有了盤算,若是他能幫皇帝解決了這件事,按制住了鬧騰的很是厲害的世家大族們,皇帝定會對他讚賞有加。

    打定了主意,石崇特地尋了個皇帝剛剛下朝的時間,來到御書房彙報情況,任守忠很是憐憫的看了他一眼,多言了幾句,“石統領,皇上剛下朝,這會正氣着呢,您要不……”

    任守忠後面的話還未說完,石崇便直截了當的拒絕了,“多謝任公公的提醒,勞煩任公公通稟一聲,就說禁軍統領石崇求見。”

    又是一個不怕死的,任守忠輕輕嘆氣,總有人不知死活的在皇上心情陰翳的時候撞上來,這是生怕自己投胎太晚找不到好人家嗎?

    心中這般想着,任守忠還是老老實實進去通稟。

    “石統領,可有什麼要緊事?”皇帝面如土色,顯然還在因爲朝堂上的事而氣憤不已。

    若石崇沒有要緊事,他定會降罪於石崇。

    “皇上,微臣見皇上近來總爲了劉大人之事煩憂,所以想了一個法子,希望可以替皇上解憂。”石崇爽朗一笑,倒是有了幾分真誠之意。

    聽聞石崇有法子,皇帝並未很是喜形於色,而是一直打量着眼前之人,似乎在判斷他話中的可行性。

    約摸一盞茶的時間,皇帝這才收回了目光,低垂下眸子,讓人看不清情緒,“如此,你便說一說。”

    石崇行了一禮,面上顯露出幾分驕傲之色,“皇上,其實要想解決這一難題,只需要罷免一人即可。”

    “是誰?”皇帝來了興趣,微微坐直了身子。

    “王丞相。”石崇斬釘截鐵道,“雖說自從劉大人的事一出,王丞相始終並未露面表過態,可是這私底下的事端,可都是王丞相挑起的。”

    石崇微微挑眉,這件事他調查了好幾日,也是費了很大的力氣才查到這件事,或許是王丞相在背後推波助瀾,所以那些朝臣世家大族的人才會那樣囂張,鬧騰個不停。

    “只有罷免了王丞相,剩下的那些人失了靠山,自然不會再抓住不放了。”石崇信心滿滿,擒賊先擒王,在朝堂作亂的賊人之首,便是王丞相,只要拿下他,剩下的烏合之衆自然不足爲懼。

    微微點頭,皇帝神色緩和了許多,起先他並未往王丞相那邊去想,只是在應對世家各族的爲難與逼迫。

    皇帝本就疑心病頗重,經過石崇這樣一點撥,瞬間想起來,鬧事的那羣人裏,有幾個是王丞相的門徒。

    怪不得,怪不得他們只是小小的世家,卻有膽子公然在朝堂上,質疑他的決定。

    “你可有什麼妙計?”皇帝思來想去,也沒有想到王丞相近來有什麼不妥之處,更何況王丞相素來低調行事,他就是想要爲治罪而找出錯處,都有些困難。

    “皇上,不如您……”石崇臉上劃過一抹算計,與皇帝耳語。

    “好計!真是好計!”皇帝聽後龍心大悅,當即賞賜了石崇許多寶物珍品。

    見石崇安然無恙的出來,還受了諸多賞賜,任守忠笑的很是諂媚,“恭喜石統領,爲皇上排憂解難,咱家佩服啊!”

    石崇走後沒多久,皇帝便叫來任守忠,傳了一道口諭,並讓他最快的速度前去,恭敬的聽完口諭,任守忠心中明瞭。

    敲響了氣勢恢宏的王家大門,任守忠說明了來意之後,沒多久便見到了王夫人,行了大禮,“王夫人,咱家這次是帶了皇上的口諭,邊關那裏出了些問題,急需王丞相進宮商議此事。”

    聞言,王夫人一臉的爲難,“不瞞你說,老爺昨日與分別十多年的故友相遇,所以貪了幾杯酒水,醉酒後趴在涼亭裏睡了一晚,誰人叫他也是不聽,這不,今兒個一早便高燒不退,這會實在是無法進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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