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熹宮——

    雲徽和垂珠陪着宛貴妃呆坐了一整個下午,宛貴妃一會失聲痛哭,一會又笑的很是甜蜜,情緒極端反覆無常。

    雲徽伸出小手輕拍着宛貴妃的後背,讓她依靠在自己瘦小的肩膀。

    哭笑了一整個下午,宛貴妃恢復了些許的冷靜,瞧着雲徽已經溼透的衣衫,心頭悄悄爬上一抹愧疚,“徽兒,快去換件衣裳,天寒地凍,可別感染了風寒。”

    “母妃,你沒事了吧。”雲徽瞧着宛貴妃那張蒼白的臉,有些擔憂,宛貴妃如今的狀態極其不穩定,她若是離開,難保宛貴妃不會再度崩潰。

    “母妃沒事,讓徽兒擔心了,是母妃不好。”宛貴妃憐愛的摸着雲徽的青絲,看起來與平時無二般模樣。

    再度仔細瞧了幾眼,雲徽這才離開。

    在她剛起身來到內室的時候,便聽到門外任守忠特有的嗓音響起,似是故意拉長了音量,“皇上駕到!”

    宛貴妃剛剛建立的心理防線,在看到這個自己深愛着的男人後,再度崩塌。

    她一看到皇帝,便會想到他在背後,將所有的柔情與真心全部給了另外一個女人,那份殊榮,是她最得寵的時候都沒有過的,宛貴妃心如刀絞,她好想任性的關上殿門,她想要看看皇上是會怪罪於她,還是會顧及她的心情。

    宛貴妃胡思亂想着,恍惚之間,沒有注意到皇帝已經到了門前,任守忠見宛貴妃還是那副呆呆的模樣,絲毫沒有起來迎接的意思,輕咳一聲提醒她,“宛貴妃,皇上來了。”

    宛貴妃這才突然驚醒般起來行禮,一下午的哭鬧,她早已沒有了平日裏的光鮮亮麗,倒活像是一個農村野婦。

    皇帝瞧着跪地行禮的宛貴妃,只覺一股難以名狀的情緒涌上心頭,目光冷冷的落在宛貴妃身上,半晌未曾讓她起身。

    宛貴妃半蹲在地上,起也不是,蹲也不是,沒一會便有些體力支撐不住。

    皇帝這才伸手扶起,“愛妃快起來吧,方纔在想什麼,竟是那樣入神,都連朕來了都不知道?”

    皇帝的一收一放運用的很是嫺熟,打一巴掌再給個甜棗,方纔距離遠了些,他隱隱約約看不清楚,眼下皇帝親自扶起宛貴妃,她臉色蒼白的模樣,非但沒有引起皇帝的憐惜,反而讓他心生了一絲厭惡。

    他很不喜歡這樣的宛貴妃。

    “愛妃,怎的今日連一份茶水都不給朕準備了。”皇帝略帶責備的口吻,讓宛貴妃有些慌亂,手忙腳亂的倒茶。

    由於動作太過急躁,些許茶水飛濺到皇帝的臉上,皇帝的怒火徹底被點着,“宛容,你到底在做什麼!”

    聽聞皇帝直呼她的名諱,宛貴妃臉色大變,跪地求饒,“皇上,是臣妾的錯,還請皇上原諒。”

    任守忠低眉順眼的站在一旁,他大概能猜到宛貴妃這樣失態的緣由。

    對於宛貴妃,皇帝越看越覺得厭煩,怒斥一聲便立即離開,“宛貴妃,真是好本事。”

    聽到外面動靜消停下來,雲徽慢慢走到全身顫抖的宛貴妃身邊,用力的抱住她,企圖給予她一些溫暖。

    經受了一系列的事情之後,雲徽明顯感覺宛貴妃受了不小的打擊,不再像往常那般,每日清晨起牀便把自己打扮的光鮮亮麗,永遠都是那樣的驕傲與自信。

    “母妃,你還沒梳妝,你要去哪?”雲徽眉頭緊鎖,死死的拉着剛起牀的宛貴妃。

    她竟是不知,宛貴妃對皇帝已經情深意重到這般地步,只是聽聞了一些消息,便已幾近癡狂瘋魔。

    近日,宛貴妃茶不思飯不想,不管雲徽如何勸導,她都不爲所動,甚至有一絲想更加偏執瘋狂的模樣。

    “徽兒,母妃去瞧瞧你父皇在幹什麼,乖,快鬆手。”宛貴妃披頭散髮,這幾日以來,她一直在折磨自己,面容憔悴,眼底烏青,與往日形象大相徑庭。

    “母妃,別去好不好……”雲徽更加用力的抱住宛貴妃的胳膊,她明顯感覺到宛貴妃心理越來越異常,若是她就此放任下去,不用等到皇帝出手對付,宛貴妃自己便先把自己逼瘋了。

    宛貴妃去跟蹤皇帝和劉淑儀已有一些時日,每次回來,便比昨日更加憔悴一分,雲徽打定了主意不讓宛貴妃出去。

    “徽兒,母妃有正經事要出去,你快鬆手。”宛貴妃用力去掰開雲徽的手,誰知雲徽今日是鐵了心不讓宛貴妃出去,使出了喫奶的力氣抱住她。

    宛貴妃這幾日體力明顯不如從前,無法再承受一個雲徽的重量去走路,“徽兒,難道連你也要這樣對待母妃嗎?”

    宛貴妃痛心疾首,滿眼失望的瞧着雲徽,企圖用這個理由迫使雲徽鬆手。

    “母妃,徽兒不想失去母妃,咱們不出去了好不好,徽兒也只有母妃了。”說着說着,雲徽眼眶開始溼潤,宛貴妃是她重生之後,第一個對她無條件好的人,她不希望宛貴妃被無情的狗皇帝逼瘋。

    宛貴妃眸子裏燃起一絲瘋狂,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狠狠地將雲徽甩向垂珠,逃也似的離開。

    被大力甩開的雲徽,只覺得天旋地轉之後,便狠狠地撞上了垂珠,二人疊羅漢似的摔了個底朝天,再度站起身來,雲徽早已看不到宛貴妃的蹤影。

    攥緊了拳頭,雲徽心中憋着一股氣猛跑出去,她絕不會再讓宛貴妃這樣作踐自己。

    幾近癡狂的宛貴妃,徑直來到劉淑儀的落霞宮,藏在一處角落裏探出半個腦袋,死死的盯着大門。

    果不其然,沒過一會,便看到皇帝相攜着嬌豔動人的劉淑儀走來,二人一路有說有笑,很是開心。

    宛貴妃一口銀牙幾乎要咬碎,神色陰鬱的悄悄尾隨在他們身後。

    皇帝陪着劉淑儀來到梅園閒逛,這是他們相遇的地方,所以劉淑儀格外喜歡這裏。

    宛貴妃穿着純白色的狐狸毛披風,儘可能的將自己和雪景融爲一體,看着前方二人,心中很是酸澀。

    劉淑儀早早便注意到了身後之人,這幾日,宛貴妃時常來跟蹤她和皇帝出遊,和那陰魂不散的幽靈一般,不過,既然宛貴妃想跟,劉淑儀便全了她的心思。

    二人遣散了衆多隨從,在梅園並肩前行,遠遠看去,竟美得像是一幅畫。

    “皇上,臣妾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劉淑儀遠遠瞧見那一抹白色狐裘,嘴角蕩起溫柔的笑意。

    皇帝可謂是把劉淑儀放在心尖上這樣疼着,又怎會拒絕她,“但說無妨。”

    “如今,臣妾和皇上二人走在這梅園,加之天降大雪,染白了臣妾與皇上的發,臣妾便想到了一句詩。”劉淑儀眼睛亮的出奇,讓皇帝一陣心動不已。

    “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皇帝在劉淑儀的暗示下,輕輕念出這首詩。

    劉淑儀明顯看到遠處的人兒身子晃了晃,嘴角勾勒起一抹弧度,故作嬌羞的埋入皇帝懷中撒嬌,“皇上~”

    隨即像是想到了什麼,劉淑儀神色黯然,“想來,皇上也對其他嬪妃說過這句話吧。”

    溫香軟玉在懷,加上此地只有他們二人,皇帝的戒心放下了大半,“這話,朕只對愛妃一個人說過。”

    “可是,臣妾聽聞宮人說,說……”劉淑儀咬了咬嘴脣,故作猶豫的模樣。

    “宮人說了什麼?”

    “宮人們說,皇上和宛貴妃纔是伉儷情深,臣妾只不過是一個新人罷了,皇上過不了多久就會忘記臣妾,獨留臣妾一人終老。”劉淑儀裝做很是難過的模樣。

    聞言,皇帝臉上滿是怒氣,擁着劉淑儀的手更加緊了緊,眸子深不見底,“誰人竟敢這樣放肆,在背後給你嚼舌根,等會回宮朕就把他立即處死。”

    沒有聽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劉淑儀眸光閃了閃,再道,“那人,或許說的也沒錯,皇上對宛貴妃素來寵愛,臣妾只不過是個沒有背景,沒有權勢的普通嬪妃罷了。”

    “宛貴妃。”皇帝眉頭微皺,冷笑一聲,他若不是看在宛家對他還有用處,還要利用宛貴妃來牽制王皇后,他也不會對宛貴妃虛與委蛇,“宛貴妃那個老女人,庸脂俗粉罷了,哪裏有你這般可人……”

    後面的話,宛貴妃沒有再聽,皇帝的言辭如同一道驚雷,炸響在她的腦海裏,‘老女人’‘庸脂俗粉’,原來自己在他眼中,已經是這般的不堪。

    虧她還掏心掏肺的對皇帝好,全心全意的愛着他,爲了他與王皇后爭風喫醋,原來她,不過是個庸脂俗粉。

    劉淑儀冷眼瞧着宛貴妃落寞離開的背影,心中滿是不屑。

    不知自己走了多久,宛貴妃麻木的望着眼前的高樓,與皇帝恩愛的一幕幕在不停腦海裏劃過,最終定格在方纔的雪地梅園。

    她的心好似不會再疼了,她這麼久以來的努力,與王皇后的針尖對麥芒,驀然失去了意義,或許,從遇見皇帝的那一天開始,她就已經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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