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此處風雪寂靜 >第38章 (訣別的時刻...)
    “誰?”袁令秋蹙眉,片刻,好像終於想了起來,冷笑一聲:“黃希言,你悶聲不吭的,倒很會給人驚喜。”

    此刻,前來赴宴親朋已經走了,留在最後的都是自家的人。

    有服務員在觀望,袁令秋兩句話把人打發掉,準備走的黃仲勳和大哥大嫂一家,聽到爭吵的動靜,也都停步折回來。

    大哥黃秉鈞笑着勸和:“媽,發生什麼事了?”

    袁令秋臉色極冷,冷哼一聲,卻是別過頭去不說話。袁令秋不言聲,大家就看向黃安言。

    黃安言尷尬極了,勉強笑着說道:“沒什麼,是我跟希言兩個人之間的事,我們姐妹關起門來說開了就好了。”故意地攬一攬黃希言的肩膀,又說,“都散了吧。大哥你陪大嫂先回去,累一晚上了。

    黃秉鈞也就沒追問了,笑說:“媽您別動氣,希言一直乖巧聽話,不管什麼事,您好好說她一定聽。都是一家人,別傷了和氣。”

    因還要安置岳父岳母,黃秉鈞就抱着孩子,和妻子先走了。

    留下的黃仲勳,卻沒那麼好打發,冷聲追問,到底發生什麼事。

    母女三人都不言聲,黃仲勳便喝道:“安言,你說!”

    “爸,真沒事,我跟希言起了一點口角……”

    黃仲勳看向黃希言,“你自己說。”

    到這份上,黃希言已經無所謂了,“我跟席樾在談戀愛。”

    “席樾是誰?”

    沒人應他,沉默了一會兒,還是黃希言自己出聲:“姐姐大學談的男朋友。”

    黃仲勳不怒自威,冷冷地瞥她一眼,“小時候倒是聽話得很,怎麼這幾年越來越不成體統。趕緊給我分了,回頭――”黃仲勳轉頭指了指黃安言,“你盯着你妹妹,先把留學的事給定了。”

    黃希言一點不退縮:“我不會和他分手,也不會出去留學,我已經找好工作了。”

    黃仲勳擰眉,像是沒想到黃希言居然敢頂嘴,“黃希言,這沒你發表意見的餘地。”

    “要不您也把我軟禁,不然您攔不住我……”

    聽見這句話,在旁袁令秋倒吸一口涼氣,眉間一股戾氣,揚手扇過去。

    黃希言看見了,能躲,但是生受了。

    黃安言趕緊上前一步,慌張勸說,想讓黃希言暫且地服個軟:“希言,快跟媽媽道歉。”

    黃希言卻微笑着推開黃安言的手,退後一步,轉身就走。

    黃安言要追,黃仲勳冷聲道:“讓她走,有本事別回來!在外頭吃了苦,才知道家門朝哪兒開。”

    黃安言猶豫了一下。

    卻是袁令秋,突然朝着黃希言的背影跟過去。

    黃仲勳揚聲道:“你是該好好管教管教!”

    袁令秋厭惡地蹙了一下眉。

    在酒店的大門外,袁令秋叫住在路邊攔車的黃希言。

    她身影頓了一下,並未回頭。

    袁令秋走過去,猛地一把抓住黃希言的手臂,把她拽到了一旁的樹影下。

    袁令秋冷眼看着黃希言。

    她一包眼淚,又倔強不肯眨眼叫它落下來。方纔那一下不遺餘力,她臉頰這時候已經高高地腫了起來。

    袁令秋別過目光,聲音冰冷毫無情緒,“是找不到男朋友還是怎麼着,非要揀黃安言用過的二手貨。”

    “您別這麼侮辱他。”黃希言語氣有點衝。

    袁令秋冷笑,“到時候把人領回來,尷尬的還是你自己。”

    “我不會把他帶回來,我自己也不會再回來了。”

    “你幾歲了?”

    “您覺得這是小孩子的氣話,我也無話可說。”黃希言深吸一口氣,“我走了。您回去吧。”

    “你今天鐵了心要爲了一個男人跟家人反目,往後真就別回來了。”

    黃希言擡頭看一眼袁令秋,晦澀地笑一笑,“您是最沒資格說這句話的人。那個男人耽誤了您一生,您不也還在跟他同牀共枕嗎?”

    “黃希言,你!”

    黃希言乾脆把話說盡:“我始終無法恨您,因爲您也是受害者,您不愛我,恨不得從來沒有生下我,這些,我都可以理解……”說着,哽咽了一下。一瞬間,想到很多,像回到晦暗的童年從頭回溯,消受不了的苦澀。

    “……我理解不了的是,爲什麼您不跟我爸離婚。您有自己的事業,您還有漫長的餘生,卻失去了反抗的意志。或許,這就是你們大人所謂的‘體面’吧。我不要這種體面,我過夠這種粉飾太平的日子了。哪怕,未來,我因爲現在的選擇而吃盡苦頭,我不會後悔。”

    她頓了頓,沒有說,袁令秋和黃安言打她的時候,她心裏就已經跟她們兩清了。

    她沒有恨她們,因爲今天她們的言行裏對她還有些許的維護。

    真正憎恨的是家裏實際掌握話語權的那個人,他始終片葉不沾,始終高高在上,始終義正辭嚴。

    黃希言退後一步,“我走了。你回去吧。”

    這一次,是真的轉身,一句多餘的話也沒有再說。

    袁令秋站在樹影下,久久地沒動一下。

    太多人,勸她和氣爲重;勸她,男人不都這樣,哪個不在外面偷腥的,也就是圖個一時新鮮;勸她,黃家家大業大,何必鬧難看了給人當茶餘飯後的談資;勸她,婚姻到最後無非搭夥過日子,你倆現在各玩各的,離不離有什麼兩樣。

    都是,和黃家關聯緊密的,這些最體面的人在勸她。

    唯獨,她被婚內強暴生下來的罪證,性格、長相、才能無一處體面的的小女兒,質問她,爲什麼不離婚呢,爲什麼要放棄抵抗。

    她短促倉皇地笑了一聲,陡然神形委頓。

    像被命運的荒謬擊穿,深重的、無法填補的、徒然的空虛感。

    坐上出租車,黃希言給席樾打了一個電話。

    給她設了那麼獵奇的專屬鈴聲,席樾不可能會錯過她的電話,因此只響了幾聲,就接通了。

    黃希言意識到,她幾乎所有哭的時候,都是在席樾面前。

    席樾語氣很緊張,“怎麼了?是不是又跟家裏吵架了。”

    黃希言明明難受得很,莫名又笑起來,“是的,而且還是因爲你,你這個紅顏禍水。”

    席樾爲人處世的那一塊少了一根筋,完全領會不到她的玩笑,反而語氣更緊張了,“我現在過來找你。”

    “我在回學校的路上,準備今天晚上在宿舍睡。你不要來,我沒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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