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有半年沒見,黃希言看見何霄的第一眼就覺得他又黑了一個度,不知道是不是高考之後只顧在外面瘋玩。
而何霄所見的黃希言,好像比上一回分別又開朗幾分,戀愛中的人,愛笑的眼睛藏不住。他還發現了別的變化,指一指自己的左臉頰,問她:“你這裏……”
黃希言自己伸手碰一碰,“變淡了?”
“去做激光手術了?”
黃希言點頭。
“蠻好的。”何霄摸摸鼻尖。發現對面的席樾表情不鹹不淡地,他於是翻了一眼,總覺得左右看席樾不順眼。
黃希言剛剛做了第二次激光手術,要求飲食清淡不含色素,因此喫的這一頓是較爲淡口的日料。
何霄身上有一些市井的習氣,又是少年心氣,一定要跟席樾喝幾杯酒。酒可以是男人之間表達友誼、芥蒂、隔閡或者敵意的,一切情緒的媒介。反正黃希言覺得怪難懂,她只知道最好不要放任席樾喝酒,怕他的胃遭不住。
席樾好像知道她要說什麼,伸手拍拍她的手背,低聲說:“不要緊。”
“你確定哦?喝出什麼問題來我會罵你的。”
席樾笑一笑。
何霄原本以爲,席樾要麼推三阻四,要麼磨磨唧唧,誰知道他喝酒的風格凜冽得很,一聲不吭地一飲而盡。
他也不過高中畢業,平常和朋友喝喝啤酒就了不起了,看席樾這麼利索,反而有點怵,怕自己拼不過。喝醉倒是不要緊,但喝醉了在黃希言跟前出醜就得不償失。
因此,幾杯清酒落肚,他適時地擺起臭臉,表示認可了席樾的誠意,點到爲止了,喫菜吧。
黃希言偷偷笑了幾聲。
正經開始喫東西,何霄才說,這回過來,還帶了張阿姨準備的一點禮物,要轉交給他們。
黃希言看一眼席樾,問何霄:“張阿姨最近好麼?”
何霄說:“挺好的,反正每天也就收收租,打打牌。她讓你們有空再過去玩。”
“謝謝啦。”黃希言再看一眼席樾,“說不定,今年中秋或者過年,我們過去看看吧。”
席樾沒什麼異議的神色。
喫完飯,離開日料店。
何霄住在靠近高鐵站那一片的快捷酒店,坐地鐵可以直達。
黃希言和席樾要送他去地鐵站,他婉拒了,但是表示,想跟黃希言單獨說兩句話。席樾沒什麼表情,說自己要去對面超市裏買包煙,摸一摸黃希言頭頂,轉身走了,把空間留給他們兩人。
黃希言笑看着何霄,“想跟我說什麼?”
何霄撓撓頭,低垂目光,半晌,才說:“來的時候想得好好的,不知道怎麼突然忘了要說啥……”
黃希言微微笑着,也不催他,耐心地等他“想起來”要說的話。
好半晌,何霄手背掩着嘴,輕輕咳嗽一聲,清了清嗓子,“……其實我多少還是有些不甘心。誰都好,爲什麼是席樾。他照顧得好你嗎,他自己都半死不活的。但是今天見面,你這麼高興,我沒話說了……怪我晚生幾年吧。”
黃希言搖搖頭,“我好久之前就說過,和年齡沒關係。你不要妄自菲薄,我和席樾,都特別羨慕你的直率和勇敢。我相信,下一回你一定會遇到那個會迴應你的人。”
“但是你朝着目標走的每一步路一定不是虛幻的。”
“你又來了,我覺得你應該去當老師。”何霄撇撇嘴。
黃希言笑了,“我很珍惜和你的友誼,真的。你在學校遇到什麼困難,用得上我的地方,一定記得找我。”
何霄沒拒絕她的好意,雖然他很知道,沒特別的事,自己應該不會再開口找她,“……那我走了。你們回去休息吧。”
黃希言點頭。
何霄最後再看她一眼,“好好的啊。”
“嗯。”
何霄退後一步,卻又頓住腳步,再看她,眼眶已經泛紅,“我能抱你一下嗎?”
黃希言微笑着,落落大方地點點頭。
何霄走上前來,虛虛地抱了她一下。
靠近的半秒時間裏,他心裏對她說了再見。
隨後,紳士地輕拍一下她的肩膀,就退開了,沒等再看一眼黃希言的正臉,倏然地背過身去,兩手都抄進褲子口袋裏,“走了。”
“拜拜,路上注意安全!”
何霄一隻手舉起來揮了一下。
腳步越走越快,很快匯於人流,漸行漸不見。
黃希言怔忪間,一隻手撫上她的後頸,清澈的聲音問她:“何霄走了?”
黃希言點點頭。
席樾去了趟便利店,只買回來一杯酸奶,這時候插上吸管遞給她,挽住她的一隻手往回去的方向走。不急打車,想散散步。
席樾沒問他們兩個人聊了什麼,對黃希言他完全地信任。
黃希言也沒說,出於她知道席樾一定信任她。
況且,也沒什麼特別值得說的。
人生的道別,或如相遇一樣尋常。能一起經歷一段時光,本身已經是奇蹟的疊加,不是任何相遇都會有結果。
她喝了兩口酸奶,遞給席樾,席樾就着她用過的吸管,也喝了兩口。
她問:“你現在胃有沒有不舒服?”
席樾當真還認真地感受了一下,才說:“沒有。”
黃希言笑說,“看來以後要繼續盯着你三餐規律飲食。”
黃希言現在住處所有的東西,大多是從宿舍和上一個出租房裏搬過來的。
有一些舊物,還在家裏,趁着十一月天氣轉冷,她打算回一趟家,把東西收拾出來,搬到現在住的公寓。
她有住家保姆趙阿姨的微信,跟保姆打聽過了一個無人在家的日子,回了崇城一趟。
席樾有空,陪她同去,但她跟他說好了不用進屋,只在小區門口等她就行。
黃希言提着一隻大的空行李箱,掏鑰匙開門,進了屋。
她正上樓的時候,卻聽見一樓的浴室方向傳來袁令秋的聲音:“誰回來了?”
黃希言愣住,不知道爲什麼袁令秋會在家。
或許因爲沒有聽見應聲,袁令秋走了過來,擡頭看見站在樓梯上的黃希言,也是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