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希言盯着手機屏幕,有種失真感。
確認了好幾遍,是席樾發過來的,沒有錯,方纔回覆他:“是的。”
席樾:去幾天?
黃希言:明天上午開完總結大會就回來了。
席樾:以爲你回崇城了。
黃希言:沒有呢,就是臨時出差。
席樾:哪裏?”
黃希言:很近,就在附近的XX市裏。
席樾:好玩嗎。
黃希言:一般般吧。
席樾:還沒休息?
黃希言:同房間的同事跟朋友出去喝酒了,在等她回來。順便寫寫稿子。
消息回過去,過了好幾分鐘,席樾才又回覆她。
讓她意外的是,那是一張圖片,拍的是今晚的夜空,雖然噪點嚴重,也能看出來,是很亮很漂亮的月亮。
黃希言立即放下筆記本電腦,穿上拖鞋,走到窗邊。一拉開窗簾,隔着外窗污跡嚴重的玻璃窗,擡頭看去。
被建築遮擋了些,勉強可以看見,是一樣的月亮。
手機捏在手裏,她低頭看了看,不知道應該怎麼回覆,也不知道,席樾爲什麼要發來這張照片。
或者說,她寧願自己不要去想,爲什麼。
因她沒有回覆席樾,席樾也就沒再發來消息。
她重回到牀上坐下,注意力散了,什麼也寫不進去,只好抱着手機,隨便刷了一會兒微博。
狀態欄彈出來一條消息,是沈姐發來的,說要晚一點回來,讓她先睡。
黃希言回覆了沈姐,退出與她的聊天框,準備將手機鎖屏,定個鬧鐘休息時,卻發現列表裏,有新浮上來的紅點提醒。
席樾發來的。
點開的時候,她心臟微微一緊。
席樾:這裏,離你住的地方近嗎?
附帶一個地圖app分享的定位。
黃希言點開一看,一座橋,就在這附近,步行過去八百多米。
還沒回復,席樾又發來一條:如果你還沒睡的話,能不能去幫我拍幾張照。
黃希言:做畫畫的素材麼?
席樾:嗯。
這時候躺下,恐怕一時半會兒也睡不着,黃希言答應下來。
她起身換了一身衣服,拿上門卡和手機出門了。
深夜,溫度總算降了一些,但走在路上,空氣裏仍然有粘稠感。
跟着導航,步行十來分鐘,黃希言到了那座橋上。
一座純石頭的拱形橋,橋下是一條窄而淺淺的河流。她雙臂撐在石材的欄杆上,往下看,河流裏倒映着天上的月亮,揉碎了,波光粼粼的,很漂亮。
拿手機試了試,拍出來的效果很一般,有些後悔自己這一趟過來沒有帶着相機。
拍了兩張,發給席樾,問他:這樣可以麼?
席樾:可以。
黃希言:我去河邊再幫你拍幾張?
席樾:謝謝。
黃希言下了橋,繞着河堤往前走了一段,找到一段很緩的坡道,可以步行下去。
好久沒下雨,連續的烈日蒸得河水水位降低,露出兩邊乾淨圓潤的鵝卵石的河牀。這河流很清澈,河牀幾乎沒有淤泥。
玩了會兒,方拿出手機來拍照。
湊得近了些,效果比在橋上好,多試幾次,拍到兩張還不錯的,趕緊發給了席樾。
席樾:謝謝。麻煩了。
黃希言原本想回復“不客氣”,看見“正在輸入”的提示,就等了等。
片刻,席樾發來一句:其實……
黃希言:其實?
席樾:……其實,蔣滬生想請你喫飯。
黃希言覺得這句話,實則構不成一個“其實”的前後關係,怪怪的。
她沒去細究,回覆道:我和他也不熟,喫飯感覺很尷尬。
席樾:等你明天回來再說吧。
黃希言:有點不太想回來。
席樾:爲什麼?
黃希言不知道怎麼跟他說何霄的事,隨便扯了一句:出差這幾天,蠻輕鬆的,回來又是一堆的事。
聊天之間,黃希言乾脆坐在了一塊大石頭上,河面吹來的風涼爽而舒適,讓她一時間不想動彈。
手機屏幕一亮,席樾的消息又回覆過來:實習什麼時候結束?
黃希言目光在“結束”這兩個字上,定了一小會兒,回覆道:八月底,或者,九月初吧,還不肯定。
她感覺今晚的席樾有一點反常,居然願意和她這麼有來有回地聊着微信,而且兩人聊的話題,實在稱不上有什麼建設性。
但心裏隱約爲之開心,在這個沒人認識她的地方,深夜橋下的河畔,她可以,不忌憚讓自己的開心被月亮知道。
黃希言:你要跟蔣滬生回深市麼?
席樾:還沒有這個打算。
黃希言:他跟我說,你畫畫遇到瓶頸。
席樾:嗯。
黃希言:我好像還沒怎麼看過你的畫。我可以關注你的微博嗎?
席樾:可以。
黃希言真就打開微博,碰運氣地拿席樾的真名搜索了一下,出來第一個用戶,就叫做“席樾”,60多萬的粉絲,認證是CG藝術家。
應該是他沒錯了。
黃希言點了關注,再翻他的微博。
經營得簡單漂亮,鮮少轉發別人,一般是隔一兩個月分享一副畫作,配上不超過七個字的文案,大多是“小練習”、“細化練習”、“嘗試新材質”這樣交代性的文字。
每一張畫,都是值得拿來做手機背景的好看。
她翻得入迷,席樾又發來消息:你在翻我的微博麼。
黃希言:對呀。
席樾:以後找個時間你偷偷看吧,現在,我有種老師當面批改作業的緊張。
黃希言笑出聲,回覆:不至於的呀,我又不真的當着你的面。
席樾:嗯。
既然席樾這麼說了,黃希言就還是關掉了微博。
她擡頭,天色像深藍絲綢,月亮是拿黃色絲線一針一針繡出來一樣,有種明淨的雋永感。
點開手機,又給席樾發消息:你可以出去散散步,今天的夜色很漂亮。
席樾: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