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此處風雪寂靜 >第16章 (言辭的交鋒...)
    黃希言心目中的姐姐,是這樣一種人:哪怕眼前着火了,她也能在一秒鐘之內想出99種解決辦法。

    不過,姐姐並不是從小就能修得這樣處變不驚,她也有被人氣得跳腳的時候。

    和席樾交往的那段時期,是姐姐不願提及的“黑歷史”,幾乎天天生氣,大事小事。

    大事諸如約好了一起跟朋友出去玩,席樾在宿舍畫畫,徹底忘記,放一羣人鴿子;小事諸如要求席樾每晚道晚安,基本從來沒有履行。

    還有種種:不記得特殊節日;兩個人單獨出去也是自己雙手抄兜,從來不主動牽她的手;電影看到一半直接睡覺;對家裏的情況守口如瓶……

    姐姐常常說,簡直難以想象,一個人怎麼可以同時集齊這麼多缺點,除了好看和有才華之外,一無是處。絕對意義的一無是處。

    壓倒這段關係的最後一根稻草,並不是席樾執意不肯和姐姐去同一個國家留學――這是結果,不是原因。

    原因是,姐姐提出讓席樾以她爲模特畫一幅畫,席樾拒絕了。

    姐姐追問爲什麼,席樾說,畫畫需要靈感。

    那天回到家姐姐氣得摔東西:他什麼意思?對着我沒有靈感是嗎?!

    她是父母掌上明珠,從來衿貴的大小姐,怎麼甘願一再爲一個男人受委屈,於是直接提出分手。

    姐姐後來職場上雷厲風行,情場上寵辱不驚,每段戀愛的對象,都是同樣的天之驕子、業界精英。

    唯獨初戀席樾,是她最不體面的一段,全程委曲求全,最後卻只得到對方一句幾同羞辱的否決。

    哪怕早就不再喜歡,卻也依然耿耿於懷,就像對GPA3.8,唯一一門85分以下的科目耿耿於懷。

    席樾是她唯一的不及格。

    “想什麼呢?”黃安言伸手在黃希言面前一揮。

    黃希言恍然回神,“……沒。”

    肯德基的炸雞,總是第一塊的滋味最滿足,多喫就變得膩味難以下嚥。

    點的小食,只被消滅了三分之一不到,她是沒胃口,而姐姐黃安言是本身若非逼不得已,絕對不會碰這些高熱量的垃圾食品。

    黃希言將喫剩下的丟進冰箱去,雖然多半最後還是要扔進垃圾箱的,但多走一個扔冰箱的過場,隔天扔起來的時候,比較沒有負罪感。

    黃安言去刷了牙,處理了半小時的工作,又打了近一個小時的工作電話。

    這時候,纔對黃希言說:“走吧。”

    黃希言等着黃安言的整個過程都難捱極了,一本書拿在手裏,反反覆覆的前三頁,看不進去,“……我也要去嗎?”

    “你現在是他鄰居,不引薦一下?”黃安言玩笑語氣。

    黃希言一點也笑不出來。

    黃安言換了身衣服,運動款的上衣和長褲,頭髮束了一把馬尾。

    這麼休閒的裝束,也掩不住她身姿挺拔且輕盈,素顏不同於上妝,是另一種無攻擊性的清麗。

    黃希言經常會看姐姐看得出神。

    她揣上鑰匙,在門口慢吞吞地換鞋,“……我還是不去了吧。”

    “你怕什麼?”

    黃希言苦着臉,無聲嘆口氣。

    黃安言打定了主意要妹妹打頭陣,推她走在前去敲門。

    黃希言騎虎難下的難受,“姐姐,你還是自己敲吧。”

    “你敲。”

    “我……”

    “敲啊。”

    黃希言只能硬着頭皮,擡手叩門。

    她比任何時候都希望席樾這時候正在沉迷畫畫,無心察覺周遭的動靜。

    然而,不過片刻,門開了一線。

    席樾一手撐着額頭,臉上猶有不耐煩的神色,但目光與她觸及,緊擰的眉頭微微鬆解,輕聲說:“你來了。”

    “嗯……”

    “昨天晚上,我敲過你的門,你不在家。”

    “……我去朋友家了。”

    “進來坐一下麼。”

    黃希言如芒在背,她怎麼從來沒發現,席樾和她之間,語氣已經如此熟稔。心裏有點慌,不想跟他有更多的對話,“那個……”

    “嗯?”

    黃希言往旁邊讓了讓,神色尷尬,“我姐姐……過來探望我,聽說你住在樓上,想跟你打聲招呼。”

    黃安言走出來一步。

    席樾愣了一下,看黃安言一眼,神色平淡地說:“請進。”

    黃安言往地板和鞋架上打量,沒多的拖鞋,就一雙深色涼拖,像是席樾自己穿的。

    如此,她問:“就這麼進來?”

    席樾回頭看一眼,頓了一下才反應,“進來吧。”

    黃希言也跟着姐姐穿着鞋子進了屋,目光從那雙自己穿過好幾回的涼拖上略過。

    席樾領她們到了客廳,指一指沙發:“請坐吧。”

    自己轉身往廚房去,從冰箱裏拿了一瓶冰水,走過去,放到了黃安言面前的茶几上。

    黃安言看了看自己面前的水,又看看黃希言面前空蕩蕩的茶几。

    席樾好像也意識到了,又起身去,再拿了一瓶水,這回是給黃希言的。

    黃希言接過的時候尷尬得快要不能呼吸。

    她都理解不了,席樾第一次爲什麼獨獨只給姐姐拿了水。

    席樾在旁邊的單人沙發上坐下,蹺着腿,身體微微歪斜,一條手臂撐在沙發扶手上,他並未曾看黃安言一眼,微低着頭,頭髮垂落下來,擋住半張臉。他擡手往後捋了一把,臉上沒有絲毫情緒。

    黃安言可能是在座唯一能在這尷尬的氣氛裏氣定神閒的人,她擰開水瓶,少少地喝了一口水,蓋上瓶蓋,瓶子拿在手裏,偏頭,看向席樾,“什麼時候回國的?”

    “……忘了。兩三年前吧。”

    “還是在做原畫。”

    “嗯。”

    “在哪裏工作?”

    “這裏。”

    “這裏?”

    “暫時在這裏。”並不願意細談的口吻。

    “我們六七年沒見了吧。”

    “好像是吧。”

    黃希言敏感地覺察到,姐姐有微妙的不爽。

    這一問一答的,話題好難展開,尤其全是她在主動提問。

    然而,現在的姐姐畢竟已經不是當年的姐姐,“我明天晚上回去,明天中午有空嗎,賞光喫頓飯?”

    黃希言明白姐姐過來打招呼的目的,她是希望這一次,和席樾能夠捐棄前嫌,就像她和其他歷任前男友一樣,拍手兩散,雲淡風輕,哪怕往後再不聯繫,變成微信裏躺着的人脈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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