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室友誓將筆記本的電量耗盡,一個室友在陽臺和男友語音電話。
黃希言和丁曉都已經爬上了牀。
她們兩個鋪位在同一側,兩張牀挨着,以牀簾隔開。
黃希言在牀簾製造的完全的黑暗裏睜着眼睛,沒有睡意。
她小聲地問頭頂,“丁曉,你睡了嗎?”
“沒。”
“我可不可以過來找你說話。”
丁曉笑了聲,揭開了她那邊的牀簾。
黃希言越過牀頭的護欄爬過去。
丁曉的牀簾裏放了一盞充電臺燈,枕頭邊蓋着一本翻開的書。她將檯燈放到腳頭去,騰出來一點位置。
不過八十公分的單人牀,很擠,兩個人只能坐着,像擠在帳篷裏。
丁曉問:“想說什麼?”
“我問你一個問題。假設,有個你很喜歡的人,你和他沒有可能,你會選擇和他徹底斷絕來往嗎?”
丁曉看她,思索的模樣,“……送你雕塑的人?”
“噓!”黃希言笑了,“有這麼明顯嗎?”
“收到快遞就開始魂不守舍,還是挺明顯的。”丁曉做沉吟狀,“你問的問題,在我的知識盲區啊,我又沒談過戀愛,你要不問她們。”朝着牀簾外揚了一下下巴。
“……說不出口。”
“那我幫你說。”
黃希言趕緊:“別別,就當我沒問過好了。”
“那還要聽聽我的建議嗎?”
“你說吧。”
“如果是我,會保持普通朋友的正常聯繫,畢竟朋友圈點贊又不要錢。”
“他沒有朋友圈……”
“老古董嗎?比你大很多?”
黃希言笑了,“不是……不用管他,你繼續說。”
“說完了。”
黃希言睜大眼睛,“……有更具實操性的建議嗎?”
“發個微信,說你收到快遞了。”
黃希言慫成一團,“我發過誓不會主動找他。主動發消息很打臉。”
“是基本禮貌。”
“……丁曉姐姐你再多說兩句,你快要說服我了。”
丁曉笑了,“眼一閉就發出去了,越多想越猶豫。你現在就把手機拿過來。”
“不不不我還是再想想吧。”
丁曉聳聳肩,“恕我多嘴問一句,你們因爲什麼不可能?他有女朋友了?”
“沒有……我家裏的一些原因。”
“哦,世仇?”
黃希言笑了,“這麼說吧,假如,我跟你前男友在一起了,你會跟我絕交嗎?”
丁曉幾乎沒有思考:“雖然我是母胎solo,但是,會。”
“所以……”
“但是,如果愛情和友情註定只能二選一,我會選理論上比較長久的那一個。”
“那……親情和愛情呢?”
丁曉看她,“恕我直言,無意冒犯,你不是和我一樣,無所謂親情不親情嗎?我找男朋友不會管家裏同意不同意,因爲他們不配。”
黃希言沉默。
黃希言還是沒有發消息。
丁曉說得對,越想越猶豫,錯過了剛收到快遞的最佳時間點,拖延了兩天,徹底沒勇氣發。
黃希言也被她的鬧鐘震醒,下意識地摸枕頭邊的手機,眯縫眼睛看時間,才七點鐘。
想繼續睡一下,但丁曉起牀之後,陸陸續續的各種聲響,讓她睡不着了。
再度拿起手機,通知欄裏有新微信消息的提醒,她解鎖了點進去。
以爲自己看錯地愣了一下,揉一下眼睛,確定浮在消息列表最上面,僅次於被置頂的“文件傳輸助手”的,是席樾的名字。
她拉被子蓋過頭頂,低頭,把手機藏在被窩裏,手指在屏幕上停了一下,才點開來。
只有一句話,發自於凌晨十二點半,問她:快遞收到了嗎?
其實,那個快遞的收件地址很不詳細,填的是新聞學院。
他們學校新傳院院樓和宿舍很近,快遞點都在一個地方,因此才能順暢寄達。
不知道是不是擔心沒有精確到宿舍樓號,以至於寄丟快遞,席樾纔要跟她確認?
或者,她能不能,把這個問題想得更復雜一點?
黃希言好久沒有動作,猶豫該不該回的時候,先把被子裏氧氣耗盡。
她探出頭來,呼吸新鮮空氣。
心裏平靜不了。
好半天,纔再度解鎖手機,回覆道:收到啦!你費心了。
黃希言上午沒課,眼下徹底睡不着,乾脆爬起來,想做一點論文的文獻綜述。
丁曉已經洗漱完,背上揹包,小聲說:“我上課去了,中午一起喫中飯?”
“好,等你回來。”
丁曉揮揮手,開門走了。
另外兩個室友也陸續起牀,一個出去跟男朋友約會,一個去泡圖書館刷題。
上午九點鐘,宿舍裏就剩下黃希言一個人。
她一手捏着打印出來的參考論文,一手執熒光記號筆,三心二意,看兩行劃一行,實際並沒有看進去。
手指不斷上劃刷新聊天界面,一直沒有新消息。
席樾是不是還在睡覺?
心浮氣躁得不行,乾脆將其調成靜音,反扣在桌面上。
總算,勉強地看完整篇論文,把有用信息複製進文檔,記載來源。
她目光一斜,看到手機,猶豫了一下拿起來。
通知欄有新消息。
心裏鼓動,趕緊解鎖。
此刻十點半左右,十分鐘前,席樾回覆:沒寄丟就好。
儼然沒有更多餘的話,她有點不知道怎麼回覆,好像,不需要她回覆一樣的,話題結束式的語句。
嘆氣,把腦袋輕輕地靠在桌沿上。
頭髮滑落遮住小片陰影,即便如此,她從縫隙間看見手機屏幕亮了。
愣一下,趕緊再拿起手機。
席樾:有損壞麼?我保價了。
黃希言在這邊不自覺地笑了一下,回覆:沒有。完好無損。
又發一句:謝謝。走的時候,完全忘記了這件事。
她看見“正在輸入”的提示,等了一下。
席樾:在上課嗎。
話題沒有預警地轉進到日常領域,黃希言一瞬間猶豫,刪刪改改地回覆:今天沒課,在做文獻綜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