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越搓了搓手，斟酌着言辭，一臉不好意思。</p>
“我不聽！”</p>
雲明撇過頭，翹着的二郎腿一搖一晃，明擺着心有不滿。</p>
其實這也好理解，在這個時代，主公和謀士，是一種合作關係最深的一種，最需要的是‘坦誠以對的信任’。</p>
現如今，楊越竟然把這麼重要的一件事隱瞞着他，這讓玻璃心的雲明有種‘你不把我當自己人’的感覺。</p>
用三國演義許攸見曹操時說，‘吾以誠相投，而公隱瞞（見欺）如是，豈吾所望哉？’來形容雲明的心情，更是恰當不過。</p>
“那……”</p>
楊越琢磨，忽然靈光一動，道：“玄聰，不如我給你寫一首詩，算是賠罪如何？”</p>
“詩？”</p>
雲明睨了一眼楊越，“主公知道私塾大門朝哪開嗎？還寫詩。”</p>
“……”楊越無語，這王八蛋正常情況下還好，情緒一來，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管你是誰都要擺臉色，怪不得在羌州被排擠。</p>
楊慧似乎感覺到氣氛不對，如水的眸子擔憂地看了一眼楊越，隨即又看了一眼問罪的雲明。</p>
“弟弟……”她憂傷地看着楊越，道：“我……我們回去好不好？”</p>
“不好。”楊越還未搭話，雲明先一步插嘴：“不解釋明白，不準走。”</p>
你他奶奶的……楊越看着姐姐快哭出來的表情，大怒，擡起一腳往雲明椅子上一挑，翹着二郎腿拽得二五八萬的傲嬌儒生頓時失去平衡，啪的身子後仰摔在地上。</p>
“楊氏小兒你不當人子！”</p>
灰頭土臉的雲明慌忙起身，指着楊越一臉氣急敗壞，連主公都不叫了。</p>
“姐姐，不用理他。”</p>
楊越攙扶起楊慧，兩人徑自走出正廳：“我們先走，讓他自個兒鬧。”</p>
雲明眼睜睜看着兩人走出月亮門，消失在自己的視線裏。板着的臉靜了靜，整個人站在原地不說話，良久之後，餘怒散盡，他才忽然輕輕一笑。</p>
“還可以。”</p>
他給自己倒了一杯茶，一飲而盡，任由清涼的茶水熄滅心中的炙熱：</p>
“這個主公，還可以。”</p>
然後他就坐在正廳等着，料定楊越安頓好楊慧後一定會來好好解釋。</p>
“寫詩，呵。”等候中，雲明想起楊越先前那番話，又是嗤笑一聲。</p>
一個修士，竟然說會寫詩？尤其是在一個舉人儒生前，這不能說是班門弄斧了，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p>
尤其是，他乃是舉人巔峯儒生，文根九尺九，文壤九丈九，距離進士儒生只有半步之遙。</p>
這就更搞笑了。</p>
不多時，一個軍士忽然匆匆從月亮門小跑而來。</p>
“主公呢？”雲明疑惑。</p>
“主公？”</p>
軍士微微疑惑，“軍師你不知道嗎？主公早就走了，不久前帶着大隊人馬離開了曦城。”</p>
嗤！雲明心中原本熄滅的火焰，突然猛地騰昇。</p>
年輕的儒生霍然起身，指着天邊豎出一根食指：</p>
“彼其娘之！”</p>
然後雲明氣沖沖地往外走，主公都走了，他呆在曦城也沒意義。</p>
值得一提的是，他生氣，並不是說他記恨楊越，而是委屈的一個外在表現形式就是憤怒。</p>
類似沒有得到期待中的玩具的小孩，就會大哭大鬧一樣。</p>
雲明心中亦住着這樣的一個小孩。</p>
“軍師等等。”</p>
軍士見雲明離開，忽然想起自己的職責，慌忙從懷中掏出一封信，“這是主公讓我給你的。”他捧着信的時候，滿臉好像很喫力的感覺。</p>
“軍師小心，這信有百斤之重！”軍士好意提醒。</p>
“百斤？”</p>
雲明看向信封，下一刻，絲絲清光浮現在手臂上，百斤重的信紙眨眼間輕如鴻毛。</p>
“你下去。”他面色凝重。</p>
“喏。”軍士退下。</p>
待軍士離開小院，偌大空間只剩他一人時，他才小心翼翼地打開信封。</p>
“一紙百斤，這……鎮國級詩詞的原文？”</p>
雲明的手都有點顫抖了，鎮國級詩詞，他背過不少，可是原文，還是第一次目睹！</p>
原因無他，但凡入品的詩詞原文，基本都有各種各樣的神效。譬如他寫出縣詩‘浩氣詩’，觀看原文有讓人心中浩氣直衝長空的感覺，長期觀看，有蕩清邪念，薰養文壤的神效。</p>
羌州豪族甚至開價五十萬兩要買他寫出縣詩的原文，他都不賣，可想而知原文有多麼貴重。</p>
這纔是出縣詩詞的原文而已。</p>
至於更上一層的達府原文、鳴州原文，無一不是儒生們的傳家寶，書院們的‘鎮院至寶’。</p>
輕易不示人。</p>
據他所知，普天之下，收藏有鎮國詩詞原本的，只有宣州的‘長安書院’和‘褒禪山書院’。</p>
兩大書院，都曾經出現過一位亞聖儒生，留下許多亞聖文寶、大儒文章、鳴州詩詞原本，乃至鎮國詩詞原本。</p>
但無一例外，全都祕不示人，非極親近的人，不得觀看。</p>
因爲觀看會消耗原文上的‘文氣精華’。</p>
“文氣精華，凝聚了九州文脈之精，儒生觀看，好處極大……”</p>
雲明心潮起伏，正欲打開信，彷彿想到了什麼，猛地一驚，脫口道：“不可！”</p>
就像求婚應該用鑽戒，穿一身嶄新西裝一樣講究一樣。觀看傳說中的鎮國級詩詞，也不能這麼隨便。</p>
他想了想，從隨身的儲物袋拿出一方楠木盒，隨手把裏面價值上千兩的珠寶扔在地上，然後把藏有鎮國詩詞的信封小心翼翼地放了進去。</p>
“焚香沐浴，彈琴靜心，而後可閱！”</p>
於是雲明在州牧府待到夜晚，直至星辰滿天，在塞滿鮮花的浴桶裏清洗了半個時辰，換上一身做工極精緻的純白錦袍。</p>
然後，他來到書房中，跪坐在焚香嫋嫋的案前，輕輕研墨，待墨汁豐潤，鋪開一片宣紙，靜靜寫將‘仁’‘義’‘禮’‘智’‘信’五個字寫了一百遍。</p>
這一刻，它的心無比平靜。</p>
“可以了。”</p>
他點點頭，取出楠木盒，打開信封，展開了那張重達百斤的信紙！</p>
“千山鳥飛絕。”</p>
“萬徑人蹤滅。”</p>
“孤舟蓑笠翁。”</p>
“獨釣寒江雪。”</p>
“……贈玄聰。”</p>
嘶……年輕的儒生倒吸一口冷氣，立刻沉浸進這浩大的意境裏。</p>
……</p>
這一夜，一道清光自州牧府升起，直衝九霄，惹得全城矚目。</p>
“進士誕生！”</p>
正在在花園裏與同僚飲酒的劉榮見此，震驚地脫口而出。</p>
聖人不出的年代，大儒就是文人們的巔峯寶座。</p>
大儒之下，便是進士。</p>
整個大宣，只有三十五名進士，大部分聚集在都城宣京，小部分分散在各州。</p>
但黑州這個遠離中土的世界是沒有的，連舉人都沒有。</p>
但如今，卻有進士儒生誕生此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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