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啊人。”
他輕嘆一聲,轉身離開。陷陣軍已經拿下雲城,他要去清點戰利品,糧食不要,銀兩、寶物統統都要運回黑州。
三皇子在京城產業頗多,姻親也是京城頂級世家之一,爲了這次奪嫡之爭,來燕州時可運了不少銀兩。
黑州處處都需要錢,這筆外快,說什麼也得撈走,大軍不能白出。
而三皇子,的確沒有讓他失望。
“大人,我們找到了七心海棠果樹,上面還有兩顆果子。”
“大人,皇子府邸裏有兩千三百箱銀子,總共約莫二千三百萬兩。”
“大人,找到六百箱製造道兵甲鎧的材料,四百箱各種寶貴藥材……”
“……”
爲了三皇子這次爭鬥,背後的頂級世家可真是下了血本,那麼多錢、資源,得攢多少年?
楊越十分開心,大手一揮:“走,回家。”
於是將近一萬六千陷陣軍士,滿載着大批寶物,浩浩蕩蕩回軍黑州。去時兜中空空,歸來時個個富得流油。
楊越可不小氣,每人發了大筆銀兩。
燕州的士紳、定遠軍軍官,看着這羣強盜揚長而去,敢怒不敢言。但怒的是該死的三皇子。
好好的不幹人事,毒人家兒子陷害自己大哥,得,報應來了吧。
這報應還遠不止於此,三皇子陰謀敗露,被背鍋擔驚受怕好幾天的大皇子,憤怒激烈地向朝廷控訴老三不當人子。
光州,燕州,羽州的官僚們也好像約定好了似的,紛紛上書,痛斥三皇子,殘害諸侯。
朝廷震動,宗人府革除三皇子籍,又聽聞楊越軍攻陷燕州,三皇子和左玄眀已經全部失蹤,只好不了了之。
對於楊越的擅自出兵的舉動,朝廷只是申飭了一二,不過雷聲大雨點小,一筆帶過。
又見楊越在燕州只是搶了點錢,並未在此紮根造反或者收買民心的舉動,朝廷愈發放心,反而還送了不少財寶,用以安撫。
……
當楊越一軍回到黑州,已經是一個月之後。
帶着大批輜重,部隊根本走不快,燕州又遠,將近四千裏,能跑一個月,已經是拼命趕路的前提下了。
去時河上冰尚凍,歸來春風綠遍滄江岸。
“一個月沒有回來,芸兒應該很難過吧……”
楊越這麼想着,歸來時唯恐楚州軍截殺,所以他不敢離開,留在軍中以防萬一。現在已經渡過滄江渡口,曦城遙遙在望,已經無大憂。
一念及此,楊越令聞訊而來的雲明墨曙關猛等照看好軍隊,自己化光飛向曦城。
一入州牧府,楊越便見白櫻館周圍的櫻花發了綠芽,遙遠的一大片綠色樹冠環繞。
但他看到修建好的鞦韆、滑梯時,心中突然一痛。睹物思人,何人不感傷?
“唉。”
嘆息一聲,楊越朝內院走去。
卻聞侍女說,孔芸不在內院,在白櫻館二樓。
“去哪裏幹嘛……”
楊越重新折返回白櫻館,穿過櫻花樹和小橋流水,踏上階梯,來到第二層。
孔芸便倚在一處欄杆邊,愣愣地眺望着遠方,連楊越出現在身邊也沒有感覺。
因爲三皇子和左玄眀受了他認爲最嚴苛的懲罰,所以怒氣,怨氣都盡數消解,回想起神蓮裏的淒厲啼哭,雖然心中仍舊隱痛,但已經不那麼悲傷了。
會安慰自己:“這是阿醜命中註定的劫難,渡過了就會海闊天空。”
但孔芸不是。
所以,便需要楊越的解釋,以疏解掉心底裏一團團的憤怒、怨恨、思念。
想着,楊越輕喚一聲:“芸兒。”
亭亭玉立的少婦轉頭,金步搖微微晃着,清減了的臉龐仍如舊日一般美麗。
“夫君。”孔芸突然淚目,淚珠溢出眼眶。楊越心中一疼,連忙走過去緊緊抱住對方:“對不起,我來晚了。”
看的時候還不覺得,一抱住對方,才感覺輕的嚇人,骨頭幾乎咯得自己牙酸。
衣帶漸寬終有悔,消得如此憔悴爲了誰?
孔芸輕輕啜泣,多日來積累的情緒,這一刻在那溫暖的懷中盡數釋放。楊越默默抱着,輕輕拍着對方後背,眼眸裏滿是心疼。
“何不愛惜自己?兒子若回來,看到母親變成這樣,如何受得?”片刻後,當情緒穩定,楊越才愛之深責之切地斥了幾句。
孔芸眼巴巴地看着他,梨花帶雨的面孔讓他立刻就沒脾氣了,楊越泄了氣,道:“算了,你是我的劫。”
“先喫點東西,邊喫邊講。”他拉着孔芸坐在一邊,立刻吩咐侍女準備餐餚。
而他自己,便就着春風和晴天,將此去所爲細細講述了一遍。最後,他道:“古神說了,我們的兒子可以治好,但要收集一些材料。”
材料的清單,金大腿通過景洪轉交給了他,只不過所去之地比較危險,譬如血神古……
“噢。”
孔芸點點頭,神色黯然:“你又不願意告訴我要去哪裏,對吧?因爲我幫不上什麼忙,只能無用的擔心。”
“……”
楊越沉默,最後道:“既然你想知道,那我就告訴你吧。”
反正告訴也擔心,不告訴也擔心,左右都是擔心,何妨告訴了之?
隨着楊越述說,孔芸眉頭漸漸舒展而開,憂愁雖有,卻多了一分安然。
“你沒有幫不了我,你的存在就是最大的幫助。”
侍女將菜端了上來,楊越一邊給孔芸夾菜,一邊道:“人間原本對我來說沒有那麼多意思的,但有你出現了。”
“所以,不要再傷心,好好活着,把自己活得鮮豔一些。”
“哪怕是花瓶,也要做一個最自信的花瓶。”
“喫吧,一切都會好的,我會活着回來,兒子也會回來,你以後要教他詩詞,教他愛和希望。”
“喫吧,乖。”
楊越微笑看着孔芸,對方細嚼慢嚥的模樣,也別有美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