驟然得知如此猛料,一向脾氣平和的妖皇也忍不住心潮起伏。
他是雪羚族,本體是一隻羚羊。這種妖族喫草不喫肉,在妖族內部幾乎是人畜無害的代名詞,所以衆妖才推舉他爲妖皇。
身爲妖皇,享受權利的同時。也必須承擔相應的義務和責任。而他肩上的責任,便是妖族的未來。
“以後該何去何從麼……”
妖尊呢喃着這句話,沉思片刻,道:“這件事我也想過,在未來即將到達天下亂局裏。我們很多事都無法確定。”
“但唯一能確定的,便是我妖族不可能坐天下,儒家不答應,修士不答應,武者不答應,天下除了妖族,人人都反對我們。”
“順勢者昌,逆勢者亡。”
“所以我妖族,哪怕最好的結局,也只不過是在新的勢力裏,過的好一些,最終地盤,說不定仍舊窩在十萬大山裏。”
這些回答,妖皇一個都不滿意。他雖然脾氣好,可這個位置坐久了,一些野心也自然滋生了出來。他看向妖尊,道:“爲什麼我們妖族不能坐天下呢?”
“他人族,本就是我妖族的一支,源初就是我妖族猿猴一系在數百萬年的演化裏產生的新妖族。”
“他坐了天下,我妖族卻龜縮西南,地盤只佔九州的二十分之一,孤甚至和人族天子平起平坐的資格都沒有,只能稱和‘孤’,不能稱‘朕’。”
“甘心否?”
面對妖皇的含怒詢問,妖尊輕嘆一聲,“甘心如何,不甘心又如何。大勢已經定死,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是我妖族坐天下,九州,始終是人族說了算。”
“尊者此言差矣。”
妖皇搖頭,不同意道:“人族如山,妖族如蟻,然而千萬螞蟻啃噬千萬年,終有一日,山必塌!”
“那你想怎麼做?”妖尊皺眉,看向這金袍中年人。他沒想到妖皇竟然胸懷如此大志。
“簡單。”
妖皇這些年似乎一直思考這個問題,胸有成竹地答道:“人族所以不肯屈就妖族者,乃舊有之共識也,爲‘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之思想薰陶。”
“追溯其源,我妖族舊時矇昧,憑性嗜好,殺戮人族無數,是故人族對我妖族防備尤甚。”
“但萬年以降,我妖族除了未開化的妖獸外,真正產生靈智的妖族大都不再肆意侵略人族。”
“這當中,最關鍵的因素是,產生了靈智的妖族,和人族已經區別不大。”
“人族是已經開化的妖族,妖族是多了一副獸軀的人族。”
“只要讓九州人族產生一個共識,即‘人族妖族本是一家’,便會接受我等。”
妖皇顯得自信滿滿。
這些事,他思考了多年,反覆琢磨了無數遍,甚至收養了許多人族嬰兒和幼年妖族,帶在身邊從小培養,給它們灌輸‘妖族人族本是一家’‘兩族平等’‘妖族和妖族都是有好有壞’的。
結果實驗證明,長大的妖族和人族小孩,果然是親如一家,人族沒有高‘妖’一等的優越感,而妖族之中,大多也將人族當成同類。
“只要從現在開始,施行十萬大山周圍妖族控制領土上生活的人族,施行仁政,從小灌輸新思想,那麼這羣人族就會打心眼裏認同我們。”
“然後妖族不惜代價,對整個九州,所謂把控着話語權的士人階層,多加拉攏,長此以往,以他們‘儒家’思想裏的仁、義,會逐漸接受我妖族。”
“人族的王朝是有周期的,少則五六百年,多則一千幾百年,便會因爲各種原因分崩離析。”
“屆時,就是我妖族霸有天下,成爲九州之主的一日!”
隨着妖皇的慷慨陳詞,黑狗妖尊有些懵逼,他沒想到妖皇居然不光是這麼想的,還已經上手這麼做了。
不光上手這麼做了,還的的確確地做出了成果。
起碼拿妖族幼崽和人族嬰兒生活在一起這個實踐,就不是一朝一夕決定的。妖皇起碼偷偷實踐了二十多年。
但多年的心理慣性,讓黑狗妖尊仍舊有些揣揣不安。他澀聲道:
“妖皇啊,你這計劃,要做上多少年?”
“不多,短則二百年,長則一千年,中間變數太多了,不過,只要我們堅持‘妖族人族本是一家’的思想,堅持向底層人族宣傳。”
“那麼,終有一日,他們就會認同我妖族,習慣我妖族,最終……拿我妖族當同族!”
“仁義爲道,宣傳爲術。不唯人族要教,我妖族自己也要教,不唯嘴上要說,身體上也要厲行。”
“此次饑民事件,就是一次絕好的機會。”
“他大宣不賑災,我妖族賑!”
“他大宣不管,我妖族管!”
“他大宣不仁不義,我妖族就要仁義!”
“總之,他大宣做得好的,我妖族要做的更好,他大宣做的不好的,我妖族更要加倍做好。”
妖皇之音,擲地有聲。
黑狗妖尊這次徹底蒙圈了,一瞬間的,他感覺這時候的妖皇渾身都發着光芒。
少則三五百年,長則一二千年。
這意味着,這計劃一旦開啓,便要讓數代妖皇都要爲此窮盡畢生精力,以推動人族妖族意識形態融爲一體。
最終,妖族走出大山,登上九州最高的舞臺,輝煌復興。
“這是妖族的偉大復興之路,哪怕要走上三千年,五千年,一萬年,也要堅持走完。”最後妖皇如此定性道。
是的,是復興,不是崛起。
妖族本來就是九州之主,稱雄九州不知多少歲月,只是被人族打敗,才落到如今地步。
人族纔是後來居上者,他們將妖族趕進大山、海外,自己佔據了富饒的九州。
當然,也是人家有本事。你妖族不服氣可以搶嘛,只不過一直搶不過罷了。
“這……”
黑狗妖尊摸了摸自己的心臟,砰砰跳動着的心臟。妖皇的理想徹底震撼了他,也讓他對人物的態度動搖,漸漸信服。
“既然你這麼有信心,那你就去做吧。”
最後,黑狗妖尊如是道:“一千年,一萬年,做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