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穰低了低頭，眸中淡淡精光一閃而過。
昭明帝沉默了下來。
神海劍，蘊含帝王之氣。而帝王之氣，乃是王者專屬，有增益一國氣運之能。諸侯得之，已有能稱王資格。
楊越拿這個東西，還說自己忠臣，鬼他媽纔信。
先前昭明帝收到崔平奏報，說楊越從羌州撤兵，搞得他還認爲楊越並無反心。結果……
“神海劍啊……”昭明帝幽幽一嘆。
眼底，淡淡殺意溢出，讓他的神情看上去有些恐怖。
帝王，天底下最大的孤家寡人，一身不容二虎，即使一公一母也決不允許。
楊越這頭小虎出現在他的‘山頭’，他甚至能預想到將來出現二虎爭食的場面了。
尤其是，對方纔二十二歲，還那麼年輕，而自己，確已經將近四十。
帝王壽命和凡人一樣，上限最多是一百歲，修道練武，俱是如此。
據說，這是天道對帝王的限制。帝王之氣伴身，會獲得驚人氣運的同時，也會被套上一個枷鎖。
當然，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楊越比他年輕，而當他老去，對方纔是壯年。
更遑論，他還是元嬰修士。身體倍兒棒，哪怕稱帝，獲得帝王之氣加身，也能無病無災活到100歲。
但他自己，唉……
自己的身體自己最清楚，常年浸泡在酒色中，身體虧空的厲害，雖然有許多神藥大補藥養蘊，但昭明帝終歸只是一介凡人。
“元穰。”
昭明帝低聲道：“去將皇叔請來，朕有事和他商量。”
“喏。”元穰低頭行了一禮，面朝昭明帝緩緩退了出去。
當他轉身邁出門檻時，嘴角掠過一絲微不可查的笑意。
……
“大朝會明天舉行。”
禮部安排的別院中，楊越剛收到這一消息。
當天昭明帝會親自召見他，需要穿着伯爵禮服，白金螭龍冠，冰蠶紫玉袍，白鹿靴，一套穿齊。
幸好都帶來了，不然又得讓禮部重新準備一套。
末了，禮部來人還道：“附近便是教坊司，長安八大花魁盡在其中，其慕忠勇伯威名久矣，願自薦枕蓆，託在下前來問話，不知忠勇伯可願一往？”
八大花魁同時邀請一個人，這種待遇也就楊越一人能有了。
禮部侍郎羨慕無比，心想這楊越今晚有得享受了，聽說對方還是元嬰修士，體魄無比強大，那麼，一夜御八女，應是手到擒來罷？
誰知楊越卻搖頭道：“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姑娘們盛情，越心領了，但已婚之人，不能再涉足青樓煙花，否則對夫人不好交代。王侍郎，代我回絕她們罷。”
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禮部侍郎王忠頓感訝異。他擡頭看了楊越一眼，發現對方一臉清正之氣，毫無浪蕩子的淫邪之色。
這番氣度頓時讓他敬慕不已，道：“楊公真乃君子也。”
說完退了出去。
花魁們很快聽聞此事，既感覺失望沮喪，也對楊越那一句‘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傾慕不已。
結合楊越自從成親後再無納妾、兒子被毒傷立刻起兵復仇等事，一位好丈夫好父親的形象頓時油然而生。
這句話迅速從某位花魁嘴中流傳出來。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了。
……
翌日，五更時分，天還黑濛濛的。禮部來人便通知楊越準備上朝。
楊越穿戴完畢，在禮部侍郎的陪同下，坐着馬車，沿着朱雀街，一路進入宮中。
絳幘雞人報曉籌，日尚衣方進翠雲裘。
下馬車時，楊越看到無數身穿各色官服的人魚涌而入，都是勳貴大員。而在道路四方，持戟之士林立，都是宮中禁衛，最差的都是鍛體巔峯，合意武者隨處可見。更遠處，無數宮殿隱藏在晨霧之中，若隱若現。
而中央九百九十九級臺階上的，最大，最巍峨的宮殿，便是宣政殿了。
九天閶闔開宮殿，萬國衣冠拜冕旒。
楊越隨着一個小太監跟在百官身後，許多人紛紛將目光看向他，一邊走一邊低聲交頭接耳，若非時間急促，都有人來攀談了。
“進！”
殿前官發出一聲大吼，赫然是先天武者。
百官們一排排，一列列地踏階而上，涌動的人流宛如長方形的螞蟻。而楊越便站在蟻羣身後，一路來到宮殿前，因爲是進京諸侯，他不需要跟着進入。
站在宣政殿外，楊越向遠方眺望。在這裏視線能透過宮門看到宮外，只見遠處天邊，樓閣坊市掩映在在白濛濛的晨光裏，依稀可見有炊煙裊裊升起。
“真好啊。”楊越心頭莫名暢快。
很快，宮中傳出一個高喝：
“傳忠勇伯……覲見！”
小太監立刻帶着楊越穿過側門，來到正門外，並低聲囑咐要慢慢走，按照禮制來拜見陛下，尤其不可擡頭直視天顏。
這些楊越早已知曉，撇下小太監，獨身邁入宮門進入。
甫一踏入，楊越立刻感到無數雙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眼前兩側佈列着兩班文武，中間一條直道，便通往一個龍形浮雕的臺階。
再往上，楊越就不知道了，因爲不準擡頭。
對於這些目光，楊越毫不感到壓力，龍行虎步，一路泰然從容地來到階前，兩手併合，躬身下拜：
“臣越，拜見陛下，願吾皇千秋萬歲！”
聲音洪亮，中氣十足，一方諸侯的底氣展露無遺。
昭明帝端坐在四十六級臺階的龍椅上，低頭看着這朝自己下拜的臣子。
他深吸一口氣，道：“愛卿平身。”
聲音裏有一股掩飾不住的虛弱，這虛弱原本沒有什麼，但和楊越之前中氣十足的一拜相比，這就有點刺眼了。
“喏。”楊越直起了腰。
這時，旁邊一個老邁的大臣忽然出聲道：“不知忠勇伯此來京城，所謂何事？”
楊越來京之前，只是發了封萬里傳信符詢問意見，而當朝廷得知他只帶幾十人入京時，便同意了入京請求，連理由都沒有問。
這時就要問問目的何在了，你名義上是大宣黑州牧，正二品官員，也在百官體制之中。但實際上卻是一方諸侯。
諸侯獨身進京，如果說是來遊玩的，嘖，不太信呢。